第67章 、信

“怎麽受傷了?”

孟瀛的視線隨著女孩的話語慢慢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道紅痕在如白玉般的手上格外明顯。

他不動聲色用廣袖遮住,垂眸看見女孩烏溜溜的眼睛還不住往那追去,只好無奈道,“不過是被木刀劃破了手背。”

謝知鳶輕輕應了一聲,孟公子有時候會做模具,不小心劃傷也有可能。

她沒太糾結,注意到孟瀛目光時不時朝桌案處的文牘掃去,也不願再打擾對方,善解人意道,“孟公子不必管我,我在旁邊看看書就好啦,你快忙自己的事吧。”

她話音落地的那一刻,已輕車熟路挑了屏風前的小榻坐下。

孟瀛側身望來,頎長的輪廓被門外光影渡上一層光,更顯得他如玉般通透。

他垂眸朝她笑了笑,“哪有要你幹等的道理?我同你一道去竹林逛逛可好?”

他用上了“同”而非“陪”。

謝知鳶吸了吸鼻子,還是回絕了他的邀請,“不用啦,我就在這看著你就好啦。”

孟瀛也不好再反駁,只無奈笑了笑便重新落座批核起文牘。

青衫公子垂眸才又寫了幾筆,忽地想起什麽,他透過紙窗朝外望了兩眼,院子裏空空落落,只有幾片葉子隨風飄落。

他輕蹙了蹙眉。

謝知鳶單手托腮,閑不住目光偷偷踱到他身上,歪著腦袋看他沾了墨。

孟瀛輪廓柔和,可鼻子卻很高挺,不笑時,自眉弓至臉側竟有些銳利。

長睫認真地垂著,

他手背瘦削卻覆著有力的青筋,落墨之際,隨著眉頭輕蹙,力度瞬發。

孟公子真的很好看,可是她為何就是——

“阿鳶,”孟瀛擡眼朝她望來,清墨般的眸子落了萬頃日色,好似雪中的冷暉,“可是困了?”

謝知鳶才要說不,可不知為何那眼皮子竟漸重起來,她迷迷糊糊打了個哈欠,粉唇微張,濕漉漉的眼尾也滲出淚水。

“好像是有些困了......”她軟聲軟氣,聽得人心化作一灘水。

孟瀛已到她身側,大掌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那便睡一會可好?”

“唔——”女孩如軟雪般的臉頰輕輕靠到他的掌心,被他溫柔托住又放到榻上。

*

“謝側妃?”

謝知鳶猛然回過神,入目一片紅色。

偌大的宮殿,紅色的貼窗、紅色的窗幔、桌上擺著的紅布,身上的寢衣......

那穿著喜慶的婆子笑著提醒道,“側妃可是醉了,得喝合巹酒了——”

謝知鳶這才將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高大英挺、眉目俊郎透著凜然的貴氣,此時似是喝醉了,只懶懶地看著她。

“無妨,”他說著上前兩步,帶著略微酒氣的男性氣息瞬間蓋過來,有力的手掌扣上她握著酒杯的手腕,

還深陷於錯愕中的謝知鳶被他帶著喝完了這杯合巹酒。

婆子挑眉笑了笑,“主子們該入洞房了——”

她說完便躬身退了下去,徒留謝知鳶與身側的男子陷入沉寂。

謝知鳶自那天夢到表哥遇難後便未曾入過這般的預知夢,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將她打得猝不及防,一時之間只愣在原地。

直到三皇子喚了她一聲,把她的思緒稍稍扯回一點。

他的話在腦中不經由思索過了一遭,等謝知鳶反應過來時才明白他說的是,

“謝姑娘,本王可是受人所托保護你的,你且放心,本王不會碰你。”

明明是極為靠譜的一番話,卻因說這話男子語調中的懶散帶上不著調的意味。

謝知鳶心中下意識湧起些許悲意與哀戚,可那並非她的情感。

她盡力讓自個兒脫離那種感受,尤其注意到了宋譽景的自稱,莫非夢中此時聖上已駕崩......

沒等謝知鳶想出個所以然來,所有的紅在眼前褪卻,取而帶之的,是耳邊響起的推門聲。

她眼睛微眯,長睫下意識掀開一條縫,暖陽順著縫渡到眼裏,給面前的兩道人影蒙上層絮絮瑩瑩的光,

“主子,”書童打扮的男子躬身,將一封信遞上,“這是元和郡主給您的信。”

他等了幾瞬,可主子還是沒接,他不敢擡頭,只用余光描摹那人的輪廓。

孟瀛姿態閑適靠坐在那,一言不發,只周身氣息慢慢沉下去。

書童身子僵了一瞬,周遭也霎時陷入沉寂,明明窗外暖陽陷落,室內卻好似有三月春寒

坐在太師椅上的男子,隨意撂了筆,眉目依舊一片清潤。

他掀起眼皮時,溫聲道,“悟銘,你跟了我多久了?”

悟銘聽到這話,手一抖,連帶著信紙邊緣也止不住輕顫。

他跪下,“主子,奴是為了您好。”

孟瀛余光掃了眼榻上還在熟睡的女孩,輕笑了一聲,“機關算盡又如何。”

他們特意挑了謝知鳶在的今日來送信,那心思簡直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