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騎射1

“這位年輕的侯爺不過而立之年,近日總算被上頭勸住了,打算續弦。”

長平侯的所謂深情終究是敵不過時歲的侵蝕。

邵遠說完這話後,目光直直望向桌案前的少女,

她卻只抿了口茶,烏黑的長睫垂落,末了擡眸對上他的視線,黑溜溜的大眼裏閃過疑惑,“民女的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話雖這樣說,可她半點要摸自己臉的意思都沒有,兩只小手安然捧著杯盞,像是只默默囤食物的鼴鼠,

這倒是令邵遠訝異了一瞬,他這話究竟是她沒聽懂,還是陸明欽沒同她道明自個的心意?

這位謝姑娘瞧著是不大聰明的模樣,可有些時候偽裝的鈍感消散,那些原本藏在骨子裏的機敏是掩不住的。

他收回視線,垂眸輕笑道,“無事,只不過故事說完了,謝姑娘並無半點反應,著實令邵某有些挫敗。”

若不是先前真真和明霏談及邵大人時說他從不近女色,謝知鳶簡直要覺著他是秦樓楚館的常客,她與外男相處的經驗成例簡直少得可憐,滿打滿算不過只有孟公子同表哥兩人,是以面對有些咄咄逼人的邵大人,她便無措起來,

“沒有,我,不,民女只是在想,長平侯能堅持這麽多年,還是很了不得的。”

她下鄉行醫時也見識過不少薄情男子的事例,便是她自己,先前也不是同孟公子定親了嗎,長平侯在其中簡直算萬裏挑一了。

“謝小姐竟是這樣覺得的?”這回答在邵遠的意料之外,他眉峰微挑,“這倒是與世人所想的不同。”

談及這個,謝知鳶便有話說了,她細致的眉稍攏,經由茶水潤及的唇珠濕漉漉的,

“那是因世人皆認為,長平侯先表露出了深情,那便該一直這般下去,只消得有一點差錯,眾人便會對其口誅筆伐;可如若長平侯開始時便是個薄情寡義之輩,他後頭改邪歸正,比之先前好上不少,那眾人則會對其大肆贊美,可他們未曾想過用一樣的量規待人,這又哪有公道可言呢?”

便如鐘莫山長所言,謝知鳶骨子裏確實藏著幾分邪性,偏不願同他人想到一塊去。

聞言,邵遠眉梢難得閃過些許怔愣,他以手抵唇,忽而輕笑道,“謝小姐說的極是。”

他這回的笑倒不似從前那般漫不經心,反而帶了些愉悅的意味,微淺的眸子在燭光下格外透亮,近乎如謝知鳶手裏清澈的茶液。

被人誇了......

謝知鳶垂下頭,熱意慢慢由臉頰淌至耳朵尖,她嘴角止不住上揚,掩飾性地灌了口酒樓自帶的涼茶,杯盞便見了底,

此時碧螺春也到了,謝知鳶想伸手接過茶壺,不料被邵遠搶了先,

男人修長的指骨握住壺柄,他隔開女孩的手,嗓音清淺,“怕燙著謝姑娘,便由邵某來吧。”

謝知鳶也沒同他爭,她小聲道了謝,乖乖地看著白茫茫的茶霧升騰漸起,

男人周身原本涼薄的氣息也在熱氣下緩緩消散,末了屈指輕敲了下瓷碗,拿起其中一杯伸手遞給她。

謝知鳶從他手中接過斟好的杯盞,入手的那一刻,滾滾熱意從指尖一路湧到心尖,她忙將其放到桌上,被燙得通紅的手指頭捏了捏耳垂。

同明霏一道喝茶時,她都是自己倒的,沒曾想竟這麽燙。

邵遠見狀輕笑一聲,

“邵某竟給忘了,姑娘家的手嫩,”

他懶散地耷拉著眉,銳且薄的眼皮子掀起,“對不住謝姑娘了。”

謝知鳶眼睛下意識往他手上瞟,經歷過刀風劍雨的大掌遍布厚繭與傷口,不同於表哥的清雋如玉,他的手一看便極有力道,適合拿刀拿劍,偏偏不適合秋毫。

她嘴角微伸,翹起個秀致的弧度,“沒事沒事,還要多謝邵大人。”

兩人又客套了一番,雅間內便陷入了闃寂,謝知鳶是不知該說些什麽,等她喝完了半盞茶,原本垂眸飲茶的邵遠忽地掀眼望向她,

“能否容邵某冒昧問一句話?”

男人清俊的臉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眼角的刀痕在燭光下微閃,

“邵大人您講。”

面前的女孩小心翼翼捧著小茶杯,眼尾被茶霧氤氳開一抹余紅,烏溜溜的眼睛似是也受不得如此刺激,竟泛出水光來。

邵遠沒再存什麽彎彎繞繞的心思,直截了當道,“謝姑娘近日可有要議親的對象?”

謝知鳶猛嗆了一口茶,她吐了吐舌尖,咳了好幾聲才緩下來,因為劇烈的咳嗽,眼角帶上淚光,“沒,沒有。”

她被嚇了一大跳,烏黑透亮的眼眸滿是要逃避的慌張,對上男人直直望來的清淺瞳仁,又垂首緊張地捏住杯盞,

邵遠見她害怕成這副模樣,倒沒再逗她,唇角浮起些許笑意,將手裏算得上甜膩的茶一口而盡。

他今夜笑的次數過多,分不清到底是因著面前的小姑娘,還是方才喝醉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