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賊

俞銳遇上顧翌安是在十五歲。

那會兒手機還是諾基亞小靈通,微信微博還沒出來,聊天軟件靠的是短信□□,社交平台還集中在人人和貼吧。

俞澤平當時在理工大任職,沈梅英也從疾控中心抽調至醫大任教。

那一年,趙東高考超常發揮進入醫大,而俞銳恰好就在大學城腹地的三中讀高三。

作為競賽保送生,俞銳的高三上得極其隨心自在,除去正常上下課,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往醫大跑。

魔獸世界新版上線那天,趙東約他去醫大西苑的網吧開黑。都走到醫大門口了,俞銳才發現身上沒帶錢,想回家又發現沒鑰匙,想來想去只能就近去找沈梅英。

偏偏那天沈梅英也不在,教務處老師全都叫去了大禮堂開會。

九月的秋老虎打頭曬著,俞銳繞著行政樓晃悠兩圈,熱出一腦門子汗。最後實在等得不耐煩,便索性撬鎖翻窗跳進了辦公室。

他進去的時候裏外都沒人,只是拿個錢包而已,出來得也很快。可誰能想到前後不到五分鐘時間,俞銳一個單手撐剛跳上窗台,辦公室門就被人用鑰匙從外面捅開了。

聽到動靜,俞銳下意識擡眼去看。

開門的人長相氣質出眾,T恤外套白襯衫看著清爽又幹凈,一只手插在褲兜裏,中間夾了一本醫學生的專業書籍,另只手還握著門把,隔著三米不到的距離正跟俞銳對視。

倒也沒什麽惡意,但眼神裏明顯帶有打量的意思。

辦公桌抽屜還是敞開的,俞銳兩條腿散漫地半蹲著,兩手撐在窗框邊上,嘴裏還叼著沈梅英紫色的牛皮錢包。

這場面怎麽看都像是入室盜竊的大型抓包現場,但做賊的明顯毫無自覺,且半點心虛的意思都沒有,食指輕點了下額角,主動跟顧翌安打起招呼。

“同學,你好啊。”他說著跳下窗台,將錢包塞進褲兜裏,“知道你有鑰匙,我就不用那麽麻煩了。”

顧翌安看他腰上系著三中校服,又看他臉上稚氣未脫,挑了下眉說:“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俞銳睨眼看他,‘昂’一聲說:“不是。”

對面人長得實在挺紮眼,中二少年忍不住就想耍個帥,於是扯下校服甩兩下,自以為很酷地往肩膀上扔,卻明顯忘了校服兜裏還揣著煙,被他這麽一甩,兜裏的煙直接甩到了顧翌安腳下。

顧翌安低頭看了一眼,彎腰撿起來把煙拿在手裏。

俞銳愣了愣,然後蹭蹭鼻子走過去,沖對方伸手,還自以為很禮貌地說了聲:“謝了。”

誰知顧翌安並沒有要還他的意思,反而直接揣回自己兜裏。俞銳眨了下眼,隨即擡起下巴,看著顧翌安:“怎麽個意思?”

顧翌安跟他對視卻沒說話,嘴角掛上點被俞銳歸類為嘲諷的淺淡笑意。

俞銳一臉不爽的皺起眉,心道笑你奶奶。

“你到底有事兒沒事兒。”俞銳攤著手,不耐煩地又重復了一遍,“沒事兒煙還我。”

“你不是我們學校的。”顧翌安語調沒什麽起伏,開口還是這句。

俞銳耐心告罄:“怎麽?當我是賊呢?”

那會兒俞銳混在醫大的時間甚至比在家的時間還多,哪怕是見到醫大的老教授都一點不犯怵,何況顧翌安當時在他眼裏,頂多就是個學生或者助教。

但畢竟他才十五歲,瘦瘦小小的也就一米七出頭,行事張狂卻長得過於水嫩,放誰眼裏都只是個小屁孩兒,還是個做賊抽煙的小屁孩兒。

顧翌安很輕地笑了聲,倒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跟他說:“你可以試著解釋一下。”

野蠻生長那麽多年,俞銳一向隨心所欲慣了,字典裏壓根兒就沒有解釋這兩個字。

他額角有道明顯的舊疤,頭發剪成圓寸,擡起下巴瞥向顧翌安的時候,眼神連帶五官都囂張得不可一世。

“關你什麽事兒,我用得著向你解釋?”一包煙而已,俞銳也不打算要了。

手揣進褲兜裏,俞銳嘴裏不屑地哼出一聲,繞過顧翌安要走,顧翌安卻一把抓住他手腕:“的確不是跟我解釋,但跟別人解釋還是有必要的。”

俞銳都還沒回過味兒來,人就已經被對方拉到了保衛科,緊接著保安大叔唾沫星子便飛了他一臉,莫名其妙強制他聽完一堂思想政治課,內心差點沒罵娘。

好在沈梅英不知道從哪兒聽到消息,及時打來電話解釋了一下中間的誤會,最後嚴正警告他不許再胡來。

俞銳被顧翌安這頓操作憋出一肚子火,自然對顧翌安沒個好臉。兩人從保衛科出來,俞銳立馬反客為主,指著顧翌安就要他道歉。

兩人身高差了十幾公分,顧翌安自覺走下一個台階,淡笑著跟他平視:“可以,不過你先給我一個向你道歉的理由。”

“你不當我是賊嗎?”俞銳依舊揣兜站著,“現在都知道不是了,還不該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