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砸硯台(第2/3頁)

褚長勢的事翌日不出所料,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自古以來,流放的罪犯死在路上的,其實數不勝數,但是本朝開國以來,至今還沒有哪一個,連京郊都尚未出去,便慘遭人的毒手。有人言,這是有人在藐視天威,皇帝就應該將人抓出來,好好治罪;亦有人言,姓褚的完全就是惡事做多了,仇家找上門來了,罪有應得,皇帝不必為他浪費人力物力。

鑒於本朝文官地位高,且向來不斬言官的傳統,皇帝坐在上首鐵青著臉,一句話都尚未說,下面的群臣便已經吵到他耳朵疼了。

沒辦法,他只能暫時略過此事,將今日早朝之事挑挑揀揀,草草了了。

事後,他留下了周渡到禦書房。

“聽裘言說,有意將褚家的事交給你來辦,你是他近些年來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你走了,他還怪舍不得的。”

周渡面不改色,跪下道:“陛下——”

“你莫不是也想勸朕息事寧人?你明白,朕雖然疼愛貴妃,但此事已經不單單是貴妃和褚家的問題,是朕,是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挑釁朕!”

周渡緊鎖眉頭:“臣明白。”

皇帝這才稍微將脾氣和緩一點,只是依舊冷著臉:“那你跪下是作何?”

周渡不卑不亢,道:“臣是想說,臣恐怕是要辜負裘尚書的好意,臣,並不想接手此案。”

皇帝剛歇下的氣,一瞬又被他給點燃了。

“周明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如今是何處境?你們家那點流言,你們家那點破事,禦史台彈劾你們父子的折子壘的都有城墻那麽高了,朕沒辦法,只能將你外放。如今好容易出了這樣一樁案子,你以為是誰授意裘言交給你?還不是朕,朕想把你給留下!沈家日漸壯大,朕自登基以來,身邊能幹的,能信任的,唯有你們幾個,你若是真去了閩州,你以為斷的只是裘言的臂膀嗎?朕也要跟著傷筋動骨!”

“可是陛下將此案交給臣,便是要臣違著良心去為褚長勢尋找兇手。臣的嶽丈全家便是死於褚長勢之手,臣與褚長勢之間,也有恨。若此案真如監察禦史所言,是仇殺,那臣即便將兇手捕住,也只會與兇手共情,會不忍將人關押進刑部的大牢。”

“周明覺!”皇帝吹著胡子瞪著眼,顯然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朕短短幾年將你破格從下面提上來,不是要你如今在這裏與朕唱反調的!”

“何況,你不是都已經和離了?你還哪裏來的嶽丈全家?你那妻子將你的名聲弄成如今這般,你心裏還惦念著她?”

周渡垂首:“是臣對不住她。”

皇帝恨鐵不成鋼,聽到這一句話,才徹底明白他的無藥可救。

“當年,你說想進刑部,是想為民辦事,辦好當今天下的每一樁案子,叫每一個死去的冤魂安息,叫每一個貪贓枉法的汙吏無處可藏,但是如今,案子都遞到你的眼前了,你卻告訴朕,你不幹了?周明覺,你告訴朕,你不幹了,那你指望是誰來幹?”

“刑部新上來的員外郎裴……”

周渡一本正經的回答還沒說完,便被惱怒的皇帝手握硯台狠狠砸中了腦門。

頃刻,他的左側額頭便露出了一片紅暈,即便疼痛也依舊一動不動、身姿板正地跪在原地,堅持把話說完。

“刑部新上來的員外郎裴知行才能出眾,是臣所看好的棟梁之才,陛下安心將事情交給他,他定能為陛下解決。”

皇帝盛怒未消,本想聽他與自己服個軟,卻竟只聽到這句,一時又氣上心頭,指著門外:“滾,滾去你的閩州!”

周渡畢恭畢敬地退出了禦書房。

“周侍郎啊!”

走在寬闊的殿前廣場上,周渡又碰到了自東宮出來的沈淮安。

“周侍郎今日走的倒是慢,是在刻意等在下嗎?”他好似心情不錯,連帶著說話的每個音調都帶著上揚的愉悅。

此刻偌大的殿前廣場只走著他們二人,周渡看都懶得看一眼他,道:“我已經向陛下舉薦了裴行知,你的目的達到了,從今往後,再也不要給我去接近她。”

沈淮安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周侍郎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兩人並肩出了安華門,沈淮安今日是坐著馬車來的,周渡則是騎馬,他站定在沈淮安的馬車前,等著彰平牽馬過來的間隙,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裝,褚家的人向來是你想殺的,非得誘著瑜珠同你一起幹,不過是想鉗制住我,叫我投鼠忌器,即便查出了真相也不會去向陛下稟報,甚至還會看在她的份上,反過來包庇你更多的行徑。”

他冷厲的眼神看著他,眸中盡是堅信不疑的篤定:“因為你手裏,還握著更多她殺人的證據。”

“嘖。”他話音落,沈淮安便不悅地眯了眼,“我從前一直不服,為何當年先皇非得選你做皇子伴讀,不選我,如今我倒是明白了,周明覺啊周明覺,你的確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