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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昱升初到瑜珠身邊的時候,便得知她曾有過一段婚姻,她與那個男人,已經和離三年了。

他因為失憶無家可歸,被送進公主府當面首,公主卻因為他長的肖像她曾經的丈夫,而將他指給了她。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個替代品。

他瞧著她,雖然與公主打趣的時候有些不正經,但到底還是個不會豢養面首的正經姑娘,不會真的將他當做那種東西使喚,便也先放心地叫她做自己的主人,跟她回了家。

而在跟著她的第一日,他沒想到,自己就撞見了那個男人本尊。

那個被她拋棄的男人,眼角眉梢都的確與他相像極了,除了身量體型有略微的不一樣,其他方面可以說是神似。

難怪公主一定要他跟著她。

即便是她不真的將他當做面首,就叫他站在她身邊,便足夠惡心這個男人了。

公主也在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他仔細觀察著這個男人,在乍一看的相像過後,發現自己與他其實是有差距的。

他下頷冷冽,比他的弧度更加的不近人情,天生透露著一股天之驕子的高高在上;眉眼和鼻峰,無一不是濃墨重彩的雕琢,生就一副青天相,叫人見了贊嘆完老天爺的精雕細琢過後,便要恐懼於他的威嚴。

是的,他天生官樣。

而他,如今只是個卑賤的面首,連籍戶恐怕都還沒有。

醒來後在面首堆裏待了這麽些時日,他從不知曉什麽叫自卑,但在與他本人對峙上的那一刻,他完完全全地知道了,這兩個字該怎麽寫。

是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叫她無論如何也要與他決裂,獨自出來討生活,他想不通。

他只瞧見他身上大紅的官服,惹眼的很,大抵是每個男人都想要的樣子。

他一路沉默著,跟她回了家門,聽她給自己安排住處,問自己會不會識字看書。

他會。

但是他不曾想過,自己還有給自己親自取名的機會。

便是失憶了他也知道,買回家的奴隸,是沒有資格自己做自己的主的。

他如今是面首,這名號聽起來,甚至還不如奴隸。

但是她給了他機會,就像是給了他一個重生再造的可能。

他在那一刻才堅定地相信,自己跟對了人,被公主指給她,他是幸運的,即便他只是個替代品。

後來,又不出他所料,她要他去定籍戶、明身份,告訴他即便是失憶的人,也該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能夠存活於世。

她甚至還問他願不願意去科考,她可以出錢資助。

那對於已經將自己代入進了奴隸身份的他來說無疑是驚喜的,也是意外的。

她的過於善良叫他不敢相信自己遇到的竟是這樣美好的主顧,那日在公主府,差一點點,差一點點他就會錯失這樣的機會。

他是真的茫然,亦是真的會抓緊機會。

沒有人生來願意做奴隸,他想科考,不過不是文試,而是武舉。

他雖然會識字,但這幾日看詩詞取名的過程下來,他已經很明白自己對於詩詞歌賦的學習其實是很困難的,識字歸識字,理解歸理解。

武舉則不同。

他的力氣,他自己心下有數的很。

所以他想去參加武舉,用她給自己搭建的平台慢慢往上爬。

他想起她那個正經前夫的樣子,這幾日他似乎纏她纏的很緊,他知道自己不該有妄念,但每每看到他出現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去遐想,若是自己也做到了她前夫的那種高度,是不是也有可能,他可以不再是替身,而成為她實實在在的枕邊人。

是的,他心儀她。

用他卑賤的,沒有任何功名,甚至差一點就要淪為奴隸與面首的身份,默默不敢宣之於口地心儀她。

他每日勤加練武,風霜雨雪都不敢怠慢,一天恨不能有十三個時辰,只為了能在下一次武舉的時候,拔得頭籌,一鳴驚人。

但他好像來不及。

他悶頭在校場與人學習,每日赤.裸著臂膀練習,但還是擋不住,那日夜裏回去,瞧見了他們在墻角相擁的畫面。

那時候還沒入秋,他剛從校場回來,一身汗臭味,甚至都不敢走近了打擾他們,生怕他們發現了自己的存在,笑話自己是個跳梁小醜。

可他實在多慮了,他知道,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那種人。

心頭有什麽東西堵得慌,那日他跨進了家門,但是又走了出去,徹夜在校場練習,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肆意揮灑自己的汗水。

再後來,他聽聞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她每日都要去他的家中為他送湯喝,還要給他做糕點。

那是他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

再再後來,她幾乎住在了那裏,連這邊的家也不怎麽回了。

他默默地看著他們從分離,到和好,再到她肚中孕育出了他們的孩子,一家三口,和諧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