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外有人

秦德威從東園中出來,借著月色,看見還在烏衣巷口兢兢業業站班的叔父。

已經吃飽喝足的大侄子心疼了叔父幾秒鐘,他也想過從園中帶點吃食出來,但是沒有容器,同時也實在拉不下那個臉。

秦德威走到叔父面前說:“裏面快結束了,咱們趕緊回家吧。”

秦差役就問了句:“威哥兒你在裏面過得如何?”

秦德威如實回答:“我寫了首詩,拿了第一,然後就出來了。”

“又在這胡說八道!”秦差役完全不相信:“聽說第一名有重獎,那東西呢?”

對此秦德威也很無奈啊:“獎品就一個畫兒,饑不能果腹,冷不能禦寒,還不能拿了就賣,除了招人眼紅有何用處?所以我就沒要!”

你吹,你接著吹,你怎麽不上天?秦差役拆穿說:“若是頭名詩魁,應當在裏面享受榮光,怎麽一個人悄悄跑了出來?”

秦德威自然也有一番解釋:“我才十二歲,根本不用太著急。而且小小年紀沒多少自保能力,一下子成為眾矢之的未見得是好事。

再說這叫運營策略,先保持一定神秘感,慢慢凝聚聲望,時機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你說得忒逼真,連我都快相信了。”秦差役又想起下午在烏衣巷口發生的事情:“另外,你怎能那樣對待楊博?”

“那有什麽辦法?想獲得資源,要麽上面有人給,要麽從同類人手裏搶。”

秦差役十分憂傷的嘆了口氣,這大侄子自從退學之後,發了場高燒,突然就心性大變。

他可以毫不臉紅的說著各種浮誇大話,可以熟練使用著心機手段。

“你就不能本本分分做人,然後跟著叔父我安安穩穩當差麽?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都有點害怕。”秦差役苦口婆心的說。

秦德威對此回應說:“人總是要變的,不變就永遠沒機會,難不成就甘心於販夫走卒之中麽?”

這個時候,一輩子安穩底層的秦祥終於弄明白大侄子的心境了,原來大侄子的那個士人之夢還是沒有放下啊。

秦差役突然埋怨自己:“是叔父我沒本事,撐不起你飛得更高,讓你不得不學壞啊。”

秦德威也是有良心的人,哪能真不知好歹,連忙寬慰說:“不,叔父待我已經極好,我已經別無所求。”

他這穿越者帶這麽大的金手指,如果不去努力讀書上進混圈,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再說未來幾十年嘉靖、萬歷時期,算是文官政治最好的時代了,文官集團的勢力也達到了頂峰。

也是黨爭進一步激烈乃至於異化的時代,只要能進圈,會噴人,那就肯定在廟堂立有一席之地。

說到噴人,經過後世烏煙瘴氣的網絡吵架訓練,再加上這輩子再學學儒學經典當素材,誰能是他的敵手?指不定噴著噴著,就成了某黨領袖了。

如今秦德威剛從東園奪魁出來,正是自信心巔峰的時候,哪能聽得了叔父的勸。

叔侄兩人回到家裏,秦差役推開自家院門,正要邁動步子進去,卻又像是被一堵墻攔住了,直接卡在了院門裏面。

秦德威站在叔父後面,透過縫隙向前看去,發現有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女,橫眉怒目的叉著腰,宛如女金剛般,威風凜凜的堵在院門裏面。

秦家院子很小很小,這女金剛站在院門裏面,仿佛就能把整個院子填滿。也難怪秦差役像是畫面定格一樣,被卡在了門框裏進退兩難。

女金剛氣勢洶洶的發問:“你一天不見人,到哪裏去了?”

秦差役解釋了一句:“這不是帶著侄子上衙門去散散心,又領著他去了去東園開開眼。”

原來這女金剛就是嬸娘蔣氏,又問道:“有錢拿回來麽?”

秦差役如實回答:“沒有。”

女金剛立刻就指責說:“沒錢回來作甚?自家的事從不見你如此上心,讓你去幫女兒找個媒婆說親,你想了沒有?整日裏沒個正事,就知道操別人閑心!”

秦差役就不滿了:“怎能這樣說話?自家侄兒怎麽就是別人了?”

聽到這話,蔣氏突然就發了火,“我這樣說話怎麽了?白養了你這侄兒十年還不夠麽?白吃白住還對不住你那好嫂子麽?

就連去社學讀書識字,也讓你這好侄兒去了!你這老糊塗的東西,你到底有沒有分清楚裏外!”

秦德威有點不樂意聽了,什麽叫白養啊?什麽叫白吃白住啊?那什麽秦淮四美,那什麽王公子,被他噴完後都沒敢這樣說話的。

他對蔣氏說:“當初我母親迫於生計,賣身給貴人家裏作奴仆,但把賣身錢給了叔父的,如何能說我是白吃白住?”

“算了算了,別說了別說了。”秦差役臉色大變如臨大敵,這大侄子真的飄了,竟然敢和蔣氏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