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淡淡的失落

秦德威的眼神像是看人唱戲,這讓馮知縣有點尷尬,但卻又忍不住辯解加擡杠說:“你可有自知否?你的做派,確實很象是古之操持廢立的權奸。”

“啥?”秦德威再次懵逼,他幹什麽了?

馮知縣竭力尋找著語言,想表達清楚自己的感觸:“就是這種……對待世人眼裏的威權,你內心仿佛十分淡漠疏離、還有隱隱嘲諷的嘴臉,宛如權奸對待傀儡君王的態度啊。”

這馮知縣有點東西!第四天災秦德威連忙岔開話題說:“請縣尊在布告簽字!”

堂堂縣尊,哪能隨便簽押,怎麽也得看上幾眼!

馮知縣只見上面寫道:“諭示本縣軍民等:嘉靖十年江寧縣試定期於四月初一……”

猛然擡頭,問道:“你又出什麽幺蛾子?好端端的將縣試推遲到四月?”

秦德威很坦誠的答道:“自我感覺還沒溫習完,推遲兩個月好了。”

“這是對全縣的公告,你總得有個能說得過去得由頭!”馮知縣強調說。

秦德威又指了指布告:“縣尊放心,後面都寫著呢,只管簽字就行了。”

馮知縣又往後看了幾眼,果然又看到:“二三月春耕農忙,不敢以小考耽誤農時……”

對此理由馮知縣極度無語,江寧縣是個京城縣,與其他普通縣不同,大部分戶口都是城市戶口,主要工作重心在於城市。

把農事當成個幌子,是不是太黑色幽默了點。

秦德威毫不在意的說:“國家以農為本業,農事難道不重要?誰敢說個不是?江寧縣邊角又不是沒有農田,為何不能鼓勵農事?

歷任知縣不曾這麽幹過,而馮老爺你偏偏要大張旗鼓勸農,甚至不惜推遲縣試,豈不顯得馮老爺你官風淳厚,重視農桑?”

“你總是有理!”馮縣丞很可恥的發現自己又動心了,提筆刷刷刷簽字。

秦德威收起布告,扔給外面的書辦,吩咐道:“拿去備档和蓋大印,然後張貼到縣衙外墻!”

然後又回到馮知縣這裏,稟報道:“縣試之前,為了避嫌,在下就盡可能少來這衙門了。以後若有事情,在下直接去後衙拜訪。”

馮知縣突然有點淡淡的失落,秦德威這樣的天才少年,最終還是要遠去高飛的,不可能一直做別人的附庸幕僚。

但他又醒悟到,秦德威把縣試推遲兩個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了,就是需要時間沖淡嫌疑!以主考官知縣幕僚的身份直接參加縣試,是有點太紮眼了。

終歸是賓主一場,馮知縣有些憋了很久的真心話想交待:“本官終究比你年長許多,又是經歷過功名仕途的,有些事情一直想提醒你,但又難以開口。

如今你也到了開啟功名之路的時刻,本官以前輩自居,也就不吐不快了。”

秦德威見馮知縣語氣很認真,就拱了拱手道:“縣尊有話但講,在下洗耳恭聽。”

馮知縣便又開口道:“本官覺得,你還是盡快再認個爹為好。”

秦德威:“……”

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縣尊居然也學會倫理哏了?

馮知縣很嚴肅的說:“你以為本官是在說笑?你就沒想到過,令尊逃亡失蹤多年,這是一個巨大隱患麽?”

秦德威一直琢磨的是母親問題,對父親方面沒有想過太多。

又聽馮縣丞說:“比如可能存在一個極端情況,如果你在上升的關鍵時刻,突然聽到親生父親早就去世的消息,你守孝還是不守?

亦或你功名之路走到一半,忽然聽到親生父親消息,他早已經在別處賣身為奴,逃亡人物非常有可能這樣隱匿於大戶人家裏。到時候,你還能怎麽辦?

或者說令尊在外被官府抓住,成了囚犯,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那你又成了囚犯之後,能怎麽辦?”

馮知縣舉的這些例子,秦德威聽了後頓時不寒而栗,冷汗直流。

這些例子並非是危言聳聽,而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逃亡人物實在是個極度不確定的定時炸彈。

而且不是絕對交心之人,是不敢張嘴說這些話的。

馮恩見秦德威明白其中利害了,又說:“你現在歲數還小,尚未成年,易姓不會有什麽非議,以後時間長了也不會太惹人注意。

聽本官一句勸,若你真有遠大志向,又不是迂腐人物,有機會改換門庭時不要猶豫,這樣能與原有親長切割。甚至越早越好,年齡越小時越好。”

秦德威恭恭敬敬的對馮知縣行了個禮:“縣尊冒著大不韙也要點醒在下,這份情義讓在下銘感五內。”

勸別人與親爹切割,還有勸別人母親改嫁,都是非常政治不正確的行為,若敢說出口,被偽君子和道德婊們指著鼻子罵也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