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體驗特別差!

等小學生說完後,王大司馬又提審了縣學生員江瓚。

都到了這份上,連當初落籍的原始底档都被從故紙堆裏翻了出來,江瓚還能怎麽抵賴?

其實這件事全過程的最大關鍵在於,有沒有人能想到問題?

如果沒人產生懷疑,那江瓚就很安全。從移民到落籍,再到考試,表面程序都沒什麽問題,安安靜靜等待鄉試就行了。

正常情況下,也沒人會主動懷疑府尹要舞弊,就算懷疑了也不知道偵察方向,更不會想到府尹和一個縣學生員有什麽關系。

但如果有人用有罪推定的態度看待江府尹,又能動用官府力量窮究各種細節,刮出了江瓚冒籍來對照,那問題根本就掩蓋不住。

即便江府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從浙江老家到南京城這條流程上的所有人,全部都給滅口吧?

現在是大明中期嘉靖朝,又不是末朝亂世……所以這也是江府尹得知小學生戳破問題後,直接躺平的原因。

江瓚扛不住盤問,承認了他確實是江府尹的長子,先在老家過繼改名,然後到南京城冒籍,並詐取秀才功名。

至於鄉試舞弊雖然尚未發生,但那肯定可以認定為犯罪未遂了。

不然江府尹費盡心思,讓江瓚跑到南直隸參加鄉試為的什麽?就圖南直隸錄取名額比浙江多四十個?

審完江瓚,再審不審江府尹已經無關緊要了,但欽差整飭南京官吏的王廷相王大司馬已經有點害怕了。

他並不是害怕府尹或者幫府尹出頭的首輔,而是害怕目前這個趨勢,或者說害怕小學生。

縱然王大司馬勇於任事,以多面手和實幹聞名官場,但他也不是二愣子啊。

不然為什麽鼎鼎大名的復古七才子,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大明文學“前七子”裏,文學水平最低的王廷相反而官場成就最高?

原本王大司馬的計劃是,整頓半年左右,到年底時正好總結陳奏,結束差事,交還關防。

可這才兩個月,前前後後已經處理了一大批了。只小學生幹掉的就有侍郎、僉都禦史、禦史、別駕,一口氣直接拿下了四殺。

都是在官場叫得上字號的人物,不是縣丞啊主薄啊大使啊這種充數官員!

然後還沒等緩過來,剛離開會同館的小學生竟然又要繼續拿五殺了——以大司馬的官場經驗估計,那江府尹真的很難脫身了。

這才兩個月時間!要是整頓工作延長到半年,還能想象嗎?

而且廟堂已經出現了政治鬥爭的苗頭,過氣首輔張孚敬和當紅禮部尚書夏言之間齟齬不斷,看樣子還要大打出手。

兩京之間政治動向息息相關,所以這邊的整飭很可能會被人利用,成為高層鬥爭的一部分。

特別是還有小學生這樣的狠角色在這裏面蹦跶,又能跟積極進取的夏言搭上線,再想想後面的發展趨勢,連王大司馬都要害怕啊。

今天過堂到此結束,友情坐聽的刑部周尚書和顧老先生都走了,但小學生慢了一步留在了後面。

目送已經招供畫押的江瓚被押下去,秦德威面色漸漸沉重起來,似乎很有心事的對王廷相說:“大司馬啊,在下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對您說。”

於是王廷相很好奇的問:“你想說什麽?”

秦德威態度很誠懇的說:“在下覺得,您這項整飭南京官吏差事還是趕緊結束吧,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王廷相:“……”

你小學生就不想想,是誰把事情弄成這樣的?

秦德威又語重心長的勸道:“大司馬不要舍不得這點權勢,果斷結束差事都是為了你好啊!”

王廷相:“……”

當初你說開局兩個月要立威,也說是為了老夫好。

秦德威諄諄教誨說:“奉天子敕命,雷厲風行做事,本來是好的,說明你執行詔旨不打折扣!

但如果總是雷厲風行,一直這麽雷厲風行,就要讓天子產生猜疑了!所以功績到手,見好就收,才是正理!”

是你搞完了仇家,想見好就收吧?縱橫宦海三十年的王廷相默默的指了指大門。

你這縣衙臨時工可以圓潤的走了,還是回縣衙去教導那位馮大人吧!

王大司馬感覺到,讓小學生這種人幫辦事務,雖然結果可能是好的,但過程體驗特別差!也不知道縣衙的馮大人是怎麽忍下來的。

秦德威只能再次離開了會同館,然後就去了縣衙。事情必須要向馮知縣匯報的,然後讓馮知縣給北方京師寫信。

進了縣衙大門又過了儀門,秦德威瞥了眼大堂,馮知縣居然在升堂審案,而今天應該不是審案日。

然後他又走到大堂門口看了眼,發現馮知縣正在提審江二公子……

對此秦德威不禁冷哼一聲,這馮老爺居然不經自己同意擅自審問重要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