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為難的親事

東城黃華坊,一處破落住宅,只有堂屋兩間,東火房一間,十分狹小局促。

院中只放了個水缸,還擺了石桌石凳,然後空間就快占滿了。

徐妙璇坐在石凳上,愁容滿面。忽然聽到有人叩門,又有人叫道:“璇姐兒開門!”

聽出是堂叔父徐光禧的聲音,徐妙璇就開了門,請叔父進了院子落座。

徐光禧坐下後問道:“與張家結親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徐妙璇低頭答道:“張家雖然煊赫一時,但不是什麽好人家。”

這兩人所說的張家,不是別人,就是京城名聲最差的那個張家,弘治朝模範夫妻張皇後的張家。

自大明開國以來,弘治朝張家堪稱外戚受寵之最,當時張皇後的兩個兄弟,如今一個張鶴齡是昌國公,一個張延齡是建昌侯。

後來到了正德朝,張皇後變成了張太後,張家聲勢絲毫不減。

張家兄弟也是出了名的驕橫跋扈、為非作歹,甚至說惡行累累也不為過,但無人能處理。

再後來正德皇帝無子,堂兄弟嘉靖皇帝接替了皇位。

雖然張太後還是在宮裏當太後,但卻被嘉靖通過大禮議安排成了“伯母皇太後”,而且嘉靖皇帝和張家沒血緣關系,也不會給張家好臉色。

所以張家勢力在嘉靖朝開始衰落下去,聲勢大不如從前,但張家兄弟驕橫跋扈依然如故,口碑一直很差。

再怎麽說,張太後也是當初選擇了嘉靖皇帝接替皇位,嘉靖皇帝也不可能上來就翻臉把張家幹死。

不過當年嘉靖皇帝登基後,很是刷新了一番政治,下詔外戚勛位不許世襲。

這就意味著,張家兄弟一個公爵一個侯爵就只有他們這一代了,再往下就什麽也沒有了。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張家已經開始走向沒落了,而且是不可挽回的衰落。

等已經年老的張家兄弟帶著爵位過世,再等張太後崩掉,張家就完全沒人了,立刻跌入凡塵。

現在建昌侯張延齡一個庶出孫子,叫張國秀的,到了成親年紀,但卻找不到合心的對象了。

張家驕橫慣了,在親事上眼界依然很高,可是富貴人家又沒人原意與張家這艘快沉的船結親。

然後在這種尷尬情況下,徐妙璇就入了張家的眼。

畢竟這是定國公徐家的親戚,還是個候補指揮同知的姐姐,門楣上也不算太辱沒張家孫子身份了。

至於家境貧寒什麽無所謂,張家不差錢!

你說在南京還有個未婚夫?更不是問題!

讓那個未婚夫滾蛋就行了!只要人物合適,搶個別人未婚妻對張家而言不算什麽。

但以徐妙璇的聰明和品格,怎麽可能看得上聲名狼藉的張家?而且這還是個隨時有可能垮台的張家。

看著侄女,徐光禧嘆口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這些空頭國公親戚,又哪比得上張家?”

徐妙璇答話道:“張家遲早敗亡,一切繁華都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徐光禧沒有強迫徐妙璇的心思,只是感到頭疼,“但這個親事,是武定侯說和的,張家的面子可以不給,武定侯的面子怎麽辦?”

武定侯郭勛,前文介紹過,以支持大禮議獲得嘉靖皇帝的特殊信任和恩寵,論實力算得上當前的第一武勛。

郭勛為人也非常驕縱,甚至對朝廷政治也有一定影響力,在政治圖譜上屬於首輔張孚敬的盟友,夏言的敵人之一。

當初嘉靖皇帝登基後,可能出於不信任,裁革了上萬錦衣衛名額,然後近兩年很多人不停上書請求復職。

然後嘉靖皇帝就讓郭勛擬定一個名單,重新起復一批錦衣衛官職。

徐家人找了郭勛說情,將徐妙璇已經過世的父親也塞進了這份名單裏。這也是去年道試時,徐妙璇毅然離開南京北上的原因。

看在國公家的面上,不知道郭勛是怎麽找皇帝運作的,然後朝廷將錦衣衛指揮同知這個世官發還給了徐妙璇家。

但朝廷有規定,武勛年滿十六才能襲官,徐妙璇的弟弟徐妙璟還不到歲數,只能先去京衛武學上學熬時間。

不知道什麽緣故,也許是覺得合適,郭勛把徐妙璇介紹給了張家……

所以徐光禧才說,張家的臉面可以不給,但介紹親事的郭勛的臉面怎麽辦?這才是最令人為難的地方。

且不說郭勛幫助了徐妙璇家復官這個恩情,就說目前實際狀況,徐妙璟還有兩年才能正式襲官,萬一惹怒了郭勛,這個官位必定得而復失。

徐妙璇憂愁也就憂愁在這裏了,這是再聰明也解決不了的死結,與徐光禧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妥善辦法。

等送走徐光禧時,弟弟徐妙璟又從不遠處的京衛武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