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文壇之爭

在一個成熟的政客眼裏,如果沒有王廷相這種档次大佬偏袒使勁的話,秦德威與李開先打官司必輸無疑。

秦德威是一個外地來的秀才,李開先是清流官員,這是不可逾越的身份差距。

雙方各執一詞,又沒有第三方過硬人證的話,當然清流官員在法律意義上的公信力更強,畢竟清流官員代表的是朝廷臉面。

如果不是秦德威有士人身份,這案子連審都不會審了。

就是換幾十年後的海瑞來判,大概率也是判李開先勝訴,但會讓秦德威多磕幾個頭,少賠一點錢。

所以不管秦德威怎麽吹牛皮,夏言只當耳旁風,完全按照官司輸掉的路數,繼續安排後事。

“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在都察院較勁,容易將王廷相拖入渾水,這是很不劃算的。

所以幹脆在都察院認輸,你會遭受重罰,然後你就是矚目的悲情人物了,再說你身上還有義士的美譽。

然後轉換場景,我再安排個文事機會,讓你這個義士對上八才子其他人,這才是你發揮的時候。”

少年人容易犯困,秦德威打了個哈欠,叨逼叨逼的說:“費這事幹嘛?明天審案時直接幹他不就完了?

雖然只有李開先過來,但我這一巴掌下去,直接能打到八個,老大人你只要保證李開先到場就行了。

上次在刑部第一次審案時,李開先沒過來,我也就沒怎麽認真對待……”

夏師傅充耳不聞,繼續說著自己的安排。

甚至連秦德威被革除冠帶罰為青衣,然後怎麽恢復功名都考慮好了,盡量不耽誤明年嘉靖十三年的鄉試備考!

要是禮部尚書連這都安排不好,還在朝堂混什麽啊。

秦德威與夏言就這樣雞同鴨講,各說各的,一直到深夜才回了武功胡同住處,然後就是倒頭大睡。

第二天果然有都察院的上門,請秦德威去過堂。

到了都察院,秦德威熟門熟路的直奔後堂找王廷相。然後被告知說,王總憲今日告了病,沒有來坐堂視事。

秦德威揣摩了幾下,不禁啞然失笑,猜測是王廷相覺得實在對不住自己,羞於見人,幹脆就不來了。

因為李開先的地位,都察院安排主審的官員並不是禦史,而是一位正四品左僉都禦史,姓蘭名鴻英。

而且都察院訊問官員,與刑部性質又不一樣,被傳喚的官員必須要到場。

秦德威沒找到王廷相,就被領到判事廳這裏了,又等了半時辰,李開先也出現了。

然後左僉憲蘭鴻英上了判事廳,另有書吏捧了案卷放置在公案上。

蘭僉憲咳嗽一聲,就開始了。

秦德威卻搶先說:“為求公正,在下要求請一些無事禦史來這裏旁聽!”

蘭僉憲便斥道:“多事!”

秦德威便回應說:“在下現在不是囚犯!如果不請眾人旁聽,在下立刻走人!隨便大人你怎麽判!”

蘭僉憲考慮了一下,暗罵幾句,便讓人去各院內招呼了幾聲。

如果不答應秦德威這個條件,就顯得自己心裏有鬼似的。讓別人看就看吧,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麽。

都察院十三道禦史數目很多,便有七八個暫時無事的禦史,站在院裏看熱鬧。

基本情況還是那些,秦德威動手打李開先,多人目睹確鑿無疑。

然後秦德威聲稱李開先辱及父母,李開先聲稱因為文壇之爭。雙方各有證人,但都無效。

李開先冷笑幾聲,補充陳述說:“當時論及復古派,在下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此子便惱羞成怒,揮掌相向!

諸君知曉,吾輩嘉靖八才子向來與復古派不睦,所以此子心懷芥蒂,一怒逞兇傷人。”

秦德威對蘭僉憲說:“在下絕對不會因為文壇之爭而動手,請讓在下與李主事當場對辯幾句。”

這都是合理要求,蘭僉憲揮了揮手,示意可以。如果雙方能自行辯出結果,那就再好不過了。

然後秦德威轉身看了幾眼圍觀的禦史們,朗聲道:“在下秦德威,旁邊這位乃是吏部主事李開先,今日便由我們給大家說一段……文壇之爭。”

秦德威又對李開先問道:“你說當時是文壇之爭,那你都說了些什麽?”

李開先當然有準備了:“我說復古派文法僵硬刻意,然後評了幾句王總憲文章假為豪邁,十分做作。”

眾人都聽得出來,李開先故意在這裏點出王廷相,也是別有用心啊。

一方面擠兌王廷相,另一方面又暗搓搓指出秦德威和王廷相關系密切。

“對!你當時確實這麽說了。”秦德威居然同意了李開先的說辭。

眾人不免暗暗揣測,秦德威莫非是真不想贏了?

然後又聽到秦德威說:“那在下當時怎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