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最辛苦的一天

四月初二,黎明時分,三百二十五名會試中式舉人在贊禮官引導下,步入奉天殿外(五百年後的太和殿),與朝臣一起侍立。

其後嘉靖皇帝升殿,贊禮官員又引導考生朝拜皇帝,臨軒策士正式開始!

然後就是皇帝頒布殿試策題,禮部官員將昨晚印好的考題發放在各自的桌案上。

這些桌案也都是提前擺好的,上面有考生的姓名。

三百二十五名考生站在自己的桌案後面,就可以開始動筆了。

此時除了巡場和監臨官,其他官員一律退出考場。

按照制度規定,要求殿試策文務實不務虛,要切直有用。在嘉靖中前期,還能維持住這個標準。

但秦德威還知道,等到了萬歷時期,殿試策文幾乎全都是恭維馬屁之類的話了。

到了那時,無非就是君心君德、聖學聖政等大話空話套話,殿試策文徹底沒法看了。

對了,為什麽又是萬歷朝?這實在是一個制度全方位崩壞的時代。

秦德威找到自己桌子時,先看了眼考題。

洋洋灑灑三百多字,中心思想就是:“朕這麽辛苦,為何國家還是不能大治,應該怎樣才能迅速扭轉?”

這屬於國策咨詢,於是秦德威就放心了,並沒有超綱。

稍稍思索了一下,覺得自己可以羅列政治、經濟、軍事等三大角度提綱挈領,先總結幾句漢唐宋的歷史教訓,再堆一堆當代史料同時進行點評,總體也就差不多了。

無非就是鍵政,作為一個專業的穿越者並不怕這個!

秦德威又思忖片刻,大致就有了腹稿,先在草稿上列了一些提綱,又把試卷鋪開,準備動筆。

殿試策文也有一定固定格式,用“臣對臣聞”開頭,用“臣謹對”收尾。

試卷用紙都是朝廷統一提供的,單張試卷十五開面,每一開可以理解成一個折疊面。

其中前面六開是用來寫姓名和履歷的,交卷後,這前面六開將被彌封官折疊密封並加蓋彌封關防。

所以實際書寫正文的部分,是試卷紙張的後九開。

秦德威根據自己字體大小,粗略估計了一下,每開理論上可以寫十二列,每列大約三十字。

也就是說每開面最多能寫三百六十字,九開合起來就是三千二百四十字,去掉擡頭空格之類的,大概就是三千來字。

正常來說,這足夠用了。按照規定,殿試策文要寫千字以上,一般也就兩三千字。

看著試卷紙面,秦德威想起了大明最著名的殿試策文之一,成化二年狀元羅倫的策文。

據說這位羅狀元殿試寫文時沒有草稿,針砭時弊一氣呵成。

最關鍵的是,羅狀元在殿試上足足寫了六千多字,遠超出了一般策文的長度,已經是個傳奇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記錄。

但六千字很多嗎?秦德威想到這裏,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在一幹捏著筆皺眉苦臉、蹙眉苦思的考生當中,連筆都還沒摸、還掛著笑容的秦德威顯得很突兀。

曾後爹的同鄉同年、監察禦史桑喬乃是兩個監試官之一。

他巡場時看看到不知臆想什麽的秦德威,忍不住就敲了敲秦德威的桌子,提醒秦德威專心答卷。

看到秦德威開始提筆寫字,桑禦史才準備放心的離開。

但是他又發現了,秦德威似乎並沒有打草稿,而是筆走龍蛇直接在試卷上寫。

桑禦史不禁想道,這到底是狂妄還是自信?

考場非常安靜,秦德威也越寫越流暢,漸漸進入了忘我的狀態,不斷的將生平積累揮灑在試卷紙面上。

臨近中午時候,每名考生賜餅一只,茶水自取,大部分考生也就趁機休息了一下。

但秦德威依舊不為所動,仍在奮筆疾書。寫著寫著,他就寫到了最後一開面的最後一行。

到此已經寫了三千來字,整張試卷的九開紙面已經滿了,秦德威被迫中斷了策文書寫。

他無奈的擡起頭來,對著監試官員舉手示意。

桑禦史在考場另一端注意到了秦德威的舉動,快步走了過來。

秦德威請求道:“晚生紙張已然用盡,還請大人發與新紙。”

霧草!桑禦史大吃一驚,冒著犯禁的風險,迅速瞥了眼秦德威的試卷。

整開面的試卷橫鋪在桌案上,確實已經寫滿了字,不到半天時間,竟然已經寫了三千字!

周圍喝茶吃餅的人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東張西望,但耳朵卻也沒閑著,立刻聽到了秦德威說什麽。

周邊考生齊齊大吃一驚,這是什麽怪物同年?

竟然這就滿了三千字的策文,而且還沒寫完,還在要紙!

這不是無病呻吟的水字數,這是要言之有物的策文!

桑禦史心裏有點見證歷史的興奮,迅速給秦德威拿來了新的試卷紙張,同樣是十五開面的標準試卷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