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科舉余波(中)

南京城,江東門外碼頭,現任湖廣布政使顧璘顧老大人下船登岸,一大群人上前迎接。

與南京闊別一年,顧璘顧東橋仍舊氣質疏朗,行走之間依然高視闊步。

前來迎接的眾人細細看去,感覺顧老先生做了官後,精神仿佛比從前好了許多。

此刻顧老大人迅速掃了一圈迎面而來的人群,對別人暫時都顧不上,他眼中只有老友許隆。

並頗為欣慰的對許隆說:“子侄輩十數人,惟有石城最有內秀,果然今日一飛沖天、榮耀顯名!吾輩與有榮焉!”

石城就是許谷的號,原來顧東橋嘴裏“最有內秀”這話都是說前關門弟子王逢元的,今天不動聲色就換了對象。

許隆謙遜說:“東橋公過譽了!只是有運道而已。”

顧老大人又說:“聽說今年殿試推遲了,不然現在殿試結果也該傳到了,便可以一起慶祝。

以我看來,石城作為會元,殿試名次肯定低不了,而且館選為庶吉士也沒有問題,這才是最值得祝賀的事情。”

這話也沒毛病,館選庶吉士入翰林院學習,被視為儲相,是三鼎甲之外普通進士最好的出路了,比一個會元虛名實惠的多。

許隆連忙回應說:“托東橋吉言,但願能如此!”

顧老大人你最後嘆道:“可惜我們這些前輩無能,不能在朝中施以援手,不然石城再拿個三鼎甲沒問題!”

懂行的都明白,殿試的內幕貓膩最多了,沒有最高層人脈的南京舉子很難奪取三鼎甲。

至於狀元更是做夢,在場人裏,沒誰傻到以為南京城還能出個狀元吧?

但許隆已經很知足了,連連擺手道:“東橋公這又說的哪裏話,我們許家焉敢得隴望蜀!”

在岸上寒暄完畢,顧璘便與許隆同車而行,一起朝著城裏前行。

在路上,顧璘問道:“慶祝會元的集會在哪裏辦?可有人出資?”

許隆既發愁又臉面有光的說:“徐魏公和徐錦衣都想要承辦,一個芳林園,一個在東園。兩邊爭執不下,難以抉擇。”

魏國公徐鵬舉和他叔叔徐天賜都是南京城裏著名的文化活動贊助人,兩邊偏偏還不對付,經常互相攀比別苗頭。

開國一百幾十年來,南京就出了這麽一個會元,兩位附庸風雅的大爺都想蹭點光彩,互相爭執起來確實也讓人為難。

組織活動經驗豐富的顧東橋輕輕一笑:“這有什麽難的?我之所以趕回來,也是怕你們遇到這種事情不知如何處理,都交給我好了。”

許隆連忙道:“有勞東橋兄了!”

作為著名隱士,許隆老先生向來是以蹭活動為主的,但從來沒有主導過。

所以這次有點力不從心,如果老友顧東橋願意接手,那再好不過了。

當晚幾位老友為顧璘接風洗塵,小範圍的聚在一起。

酒過三巡後,顧老先生就開口說:“關於雅集的事情,我有些話要說。

第一,我們做人還是大氣點,不能只慶祝自家子侄的會元,應該連南京城另兩個中式者一起慶祝!”

便有人暗暗想道,莫非這是拿秦德威作陪襯?

顧東橋又說:“第二,這是全南京城的喜事,不用自己花錢!去找源豐號錢莊贊助!

他們近些年總是喜歡出錢資助文壇,如今南京文壇遇到這樣的喜事,他們好意思不出錢?難道別人拿了會元,他們就小心眼了?”

眾人無語,源豐號錢莊是那秦德威的產業,這樣做是明擺著惡心人吧?

隨後顧東橋又提出了最後一點看法:“第三,關於在那裏舉辦,那還要看徐魏公和徐錦衣這兩位的誠意了!讓他們比試下,誰更有誠意就在誰那裏辦!”

便有人疑惑的問道:“如何比較他們二人的誠意?”

都不是外人,顧東橋笑呵呵的解釋說:“這次是為了慶祝南京城百年一遇的會元,這是整個南京城科舉功名的最高標志,足以成為南京人文的象征!

所以這兩位不拿出點誠意來,如何能體現出重視?比如說,會元能配得上鎮園刻石麽?會元過不夠資格壁上題詩?”

其余眾人稍加琢磨,就品出了其中深意。

徐錦衣所有的東園,鎮園刻石上的七律,就是當年秦德威所作、王憐卿代書的,還是詩霸秦德威公開發表的第一首詩。

徐魏公修的芳林園,園名就來自於秦德威的詩詞。而且裏面芳樹樓的影壁上面,還有秦德威所作、王憐卿代書的長篇詩歌。

所以顧老大人的意思是,兩邊誰肯抹去秦德威的痕跡,並且換上新科許會元的東西,就把慶祝雅集交給誰辦!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沒想到顧東橋還是那個顧東橋。

不遠千裏跑回來還是要與秦德威過不去,這就叫念頭一直不通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