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都是為了你好!

坐在空曠的狀元廳裏,秦德威還在恍惚。

他忽然明白了,難怪向來不拘小節、毫無架子的張老師用空前嚴厲的態度,不惜提出約法三章逼著自己低調。

從正德六年到現在,張老師已經在翰林院幹了二十五年了。

自己剛才聽麻了的狀元全滅之魔咒,對自己來說只是“歷史”,但對張老師來說,卻大都是親身經歷、親眼目睹過的事情。

所以張老師才會如此緊張,生怕自己也逃不出近三十年的狀元魔咒。

隨著日頭漸高,臨近午時,在後院柯亭的翰林們也結束了聚會,三三兩兩走人。

天氣太熱了,即便還有事務,大家也願意回家去做。至少在家裏能穿少點,甚至不穿。

再說翰林也很少有特別緊要的公務,向來號稱政務清簡。

大家繞過正堂,沿著西邊走廊往外走時,忽然注意到,塵封的狀元廳已經大門洞開了。

透過同樣洞開通風的窗戶,還能隱隱約約看到裏面的一個人,目測是全翰林院最靚的仔。

眾翰林不禁齊齊無語,此人大概是整個翰林院裏,占地最廣的人了?

正堂雖然是五間格局,但那是好幾個學士都用的,就算掌院學士也只能用其中一間。

其他的編修檢討也好,侍讀侍講也好,大部分時候都是十來個甚至十幾個共用一廳。

而這個新來的秦德威,居然一人獨占整整一座廳,簡直令人發指!

雖然這一人一廳代表不了資歷、品級什麽的,但還是羨慕啊!

別人都要走了,張學士卻逆流而上匆匆的來了。

這次考試季過後,張學士以從五品侍講學士原官,又加了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升到了正五品。

在翰苑詞臣系統裏,正五品就是一道關鍵門檻,也是分水嶺。

畢竟名義上的掌院翰林學士也才正五品而已,另外說個笑話,單純的內閣大學士品級也是正五品。

本來張學士今天打算居家辦公,不過又聽書辦通風報信說秦德威來報道了,他才匆匆趕了過來。

然後就看到了一人一廳的奇觀,不知為什麽,站在空曠的狀元廳門口,張學士心情有點酸。

兩次辛苦搜卷才扒拉出來的險些失足少年,剛進翰林院就是這種待遇,真讓當老師的心理不平衡。

秦德威連忙起身迎接:“老師怎得來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張學士找了張椅子坐下,“就是怕你什麽都不懂,所以來跟你說說翰林院的事情和規矩。”

秦德威送上水,做洗耳恭聽狀。

又聽張學士說:“這翰林院事務,主要是三大項。第一大項,就是備課、講課、答疑。這個輪不到你,你也不要想著上來就參與。”

給天子上課這種事情,乃是翰苑最核心的業務,秦德威這種小年輕新人肯定輪不著。

張學士繼續說:“第二大項,就是修史編書,有沒有機會且不說,也輪不到你來主導。”

修史這種事,可遇不可求,不改朝換代還真沒機會幹。就算是修實錄,那首先也要死個皇帝啊。

要是碰上大明仁宗那樣在位半年多就駕崩的,一邊修太宗實錄,一邊修仁宗實錄,人人有份修完升官,簡直是盛宴了。

至於說編書工作,主要也是根據皇帝要求來的。

舉個例子,皇帝如果想研究煉丹技術,下個詔旨給翰林院,這就是一個項目了。

然後翰林院就會組織人手,窮搜典籍,將煉丹有關的內容匯總整理成一本或者一套叢書。

當然這前兩大項工作,講究的就是排資論輩,不是秦德威想幹就能幹的,其實張學士重點強調的還在後面。

“第三大項,就是應制詩文和草擬詔書。你半年之內,不許高調出風頭!”

秦德威苦著臉說:“這也不讓,那也不許,那叫我在翰林院幹什麽?”

張老師答道:“什麽也不幹最好!今年就先成親去,立業之前先成家,誰又能說你什麽?”

其實新人在翰林院,還有個任務是學習,主要是提高文學素養和知識廣度,彌補長久以來鉆研經義和八股文章的短板。

但張學士不認為一代詩霸、滿腹雜學的秦德威需要這種學習。

秦德威長嘆一聲,指著周圍說:“老師你強制我低調,我是非常理解的。奈何這一人一廳的排場,也不允許我低調啊!”

張學士:“……”

秦德威感覺自己說的完全沒毛病,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張老師攥著茶杯擺出了投擲的姿勢。

不過張學士還是很有修養的,最終只將茶杯重重的摜在桌上。

秦德威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張老師下首,“我的事情都說完了,那麽張老師您自己的事情,有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