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事情正在起變化

別人能想到的後果,嚴嵩當然也能想到,而且比絕大多數人更早想到。

頓時嚴尚書毛骨悚然,冷不丁的就感到仿佛有無數刀光劍影,撲面而來!

他們父子都是聰明人,針對秦德威也做過很多預判,可是秦德威的每一步,全都在預料之外!

一次都沒有被猜中,一次都沒有!

他終於理解了,當初那些直面秦德威的敵人們,有過怎樣的惡心感覺!

事情不能這樣辦!

先前為了避嫌,嚴尚書一直沒有說話,畢竟這是涉及到自家兒子的事情。

但現在真不能再繼續置身事外了,嚴尚書忍無可忍,開口喝道:“慢著!我以為,嚴世蕃去廣東辦事是很合適的!”

眾人又一次嘩然,這嚴尚書也是個狠角色啊!

見勢不妙,立刻做主將唯一兒子送到八千裏外,很有種斷尾求生的果斷。

道理都懂,但有幾個人真能下這種決心?

不過在正常情況下,這句話其實不應該是由嚴嵩本人說出。

比較合理的做法是,由親信黨羽、同盟友軍之類的角色,出面說出這句話。

但現在問題在於,沒有預案的倉促之下,又沒有溝通機會,別人不清楚嚴嵩的心思,不敢擅自做主。

那畢竟是把嚴嵩兒子發配八千裏,沒人能代替嚴嵩下決心。

所以嚴嵩只能親自喊出這句話,讓別人明白自己的決斷,下面才好打配合。

秦學士仿佛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深深吸了口氣,活動了幾下關節,又搓了搓臉。

然後不陰不陽的瞥了眼嚴尚書,不陰不陽的說:“大宗伯你是當事人之父,理當避嫌,不必說話了。”

秦德威作為當事人,有資格出來說話,並提出質疑,畢竟正在討論的事情是他上奏發起的。

嚴嵩義正詞嚴的回應道:“為國效力,為君分憂,是人臣本分,正所謂內舉不避親也。”

秦德威扭頭看向吏部天官許贊,還是不陰不陽的說:“事情正在起變化,大宗伯的話都聽到了,那麽現在廷議情況就是這樣——

所有大臣皆不贊同嚴監生去廣東辦事,只有嚴尚書力排眾議,高風亮節、大公無私,表率朝堂,堅持逼嚴監生遠赴八千裏!”

“撲哧!”人群裏有人啞然失笑。

如果秦德威不說那幾個贊美嚴尚書的形容詞,這句話還接近正常。

但加上了那幾個形容詞後,這句話的味道就很奇怪了,或許這就是語言的魅力。

有些熟讀史書的人又想起,王莽為了刷大公無私的聲望,逼兒子自殺的故事……

嚴嵩本來是個白面老生,這會兒都變成紅臉了。

但好在情況大家都明白了,內部思想也統一了。

刑部右侍郎、江西人老大哥朱廷聲站了出來,代替嚴嵩繼續發聲道:

“據我所知,嚴世蕃此人極為聰明,學新學問很快,又熟悉南方氣候,是個極好人選。”

隨即又有幾個人出來附和,說著應該送嚴世蕃去廣東,與剛才大為不同的輿論聲音都出來了。

秦德威冷眼旁觀,忽然又對許天官說:“事情又在起變化,現在廷議情況是——

為了四夷館下屬西洋館月祿一石的辦事員人選,從尚書到侍郎,朝臣紛紛擾擾,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不少人對秦學士怒目而視,為何好端端的話,從秦德威嘴裏說出來,就天然帶有群嘲光環?

不過心思深沉的人疑惑不解,站在朝堂上的任何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那秦學士今天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無論別人說什麽,都被秦學士嘲諷一遍,那秦學士到底想的是什麽?

還有,本來大家是作為樂子人,是想著看秦學士樂子來的。

但現在怎麽不知不覺的反過來來了,仿佛變成了秦學士看大家的樂子。

吏部許尚書不慣秦德威那毛病,大喝道:“秦學士!你到底有什麽意見就明說!休要在旁邊陰陽怪氣擾亂廷議!”

於是秦德威就走到許尚書身邊,面朝眾人,很淡定從容的開口道: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無需再多言,還望諸公支持本官,派監生嚴世蕃前往廣東辦事。”

這句話讓眾人感覺很耳熟,隨即就想起來了。

廷議開始的時候,秦德威作為當事人首先發言,說的就是這句話,一模一樣。

當時無人站出來支持聲援,然後都是反對秦德威的。

而現在,秦德威又把這句話重新說了一遍。

“可以!”“甚好!”“附議!”

幾個大臣率先表態,然後再也沒人反對。

這個結果,與最開始相比,簡直天翻地覆、截然相反。

嚴尚書盯著秦德威,這下你秦德威總該滿意了吧!

秦學士便對吏部許尚書道:“事情又又在起變化,現在廷議結果可以確定了,就派嚴世蕃去廣東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