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敲打(下)

秦德威好歹也是動輒在朝堂與人鬥心眼的的人,觀察能力和判斷能力都不缺。

到了這個時候,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可能是自己過於敏感的想多了。

這個叫藍道行的年輕道士,有可能是個歷練不夠的普通年輕人。

最近因為陶老道地位上升,又與宮裏搭上了線,所以這個跟隨陶老道的年輕道士“與有榮焉”的飄了。

很多年輕人都犯過這種錯——因為與大人物交際過,就產生自己與大人物也是一個層次的錯覺。

所以這藍道士守門時態度倨傲,偏偏又撞上了最近一帆風順、到處被大禮相待、官威跟著年齡一樣日漸增長的秦德威。

而秦學士經常在朝堂上玩心眼,習慣性的想多了。

結果將這個年輕道士的表現,理解成了初得聖眷的陶老道的“示威”,以及重新界定上下尊卑的試探。

秦學士不慣這種毛病!就是見了最強勢的大學士夏言,也敢爭個禮數,一個道士又算什麽!

工具人還敢不服,當場就幹!

其後的一通操作,又讓陶老道這個顯靈宮主人莫名其妙了,覺得秦德威簡直就是無事生非的發神經。

一直到這時候,秦德威才回過味來,自己一開始可能想得太多,導致誤判了,陶老道也許沒有特別心思。

但秦學士絕不認錯!錯的永遠是全世界,而不是他秦德威!

他指著外面方向,越發理直氣壯的責問說:“老道長你還敢說自己沒有膨脹,沒有心性不穩?

院門外那些求見你的人,我都看到了,你就讓別人站著等?

就是夏閣老的府上,也會擺幾條木凳,請有身份的訪客坐著等!

你陶老道才有多大的體面?竟然讓訪客在太陽底下站著等?還不夠膨脹的?”

陶仲文:“……”

他也委屈啊,現在正處於窮人乍富的階段,這幾個月地位驟然提升,很多細節還都做不周到。

就連守門這樣重要的事情,都派上藍道行這種人手了。

萬般無奈,陶老道被秦德威逼得隨口丟鍋說:“這是藍道行處置失當。”

秦德威仍然不放過,“但藍道行就是代表了你!他的態度就相當於你的態度!至少我是這樣認為了!”

陶仲文還想掙紮著解釋說:“剛才說過了,年輕人不懂事,怎能跟我混為一談?”

秦德威譏笑說:“只是不懂事嗎?如果只是傲慢無禮也就罷了,還公然說謊,品行就有問題!

這藍道行竟然對我說,這裏沒有仙姑,豈不可笑之極?

這不僅僅是欺騙,同時又說明他對修玄仙姑心懷不軌,擅自阻斷修玄仙姑與外人的聯系!”

陶仲文很無奈的辯解說:“修玄這幾日確實不在這裏住,所以那句也不算欺騙。”

霧草!錯的還是全世界!秦德威立刻轉移話題,用最強火力全開的對陶仲文噴道:

“拋開事實不談,第一,我秦德威被你的門子慢待了,從你親自出現到現在為止,你給我道歉過嗎!

你一直在辯解,一直在推脫!是不是我秦某人當不起你一句道歉了?”

陶仲文愕然,忽然又不知說什麽好了。

秦德威又氣勢洶洶的說:“第二,在我面前,你處分過藍道行沒有?或者表態怎麽處分沒有?

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態度,是對一個重要客人最基本的尊重,你表現出來了沒有?

所以歸根結底,藍道行沒有將我放在眼裏,你陶道長也沒有將我放在眼裏。”

陶老道連忙回應說:“不是這樣,沒有這麽嚴重,我絕無此意。”

秦德威打斷了他,冷漠的說:“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麽,讓你如此不尊重我,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

算了,你小女兒畢竟嫁給了我那妻弟,以後……”

“別說了!我知錯了!”陶老道終於徹底覺悟了,又對隨從吩咐:“將藍道行度牒收回,遣返原籍!”

從一開始就不該解釋,嘴不如人就別嗶嗶,直接躺平認錯拉倒!

秦德威將別人都趕到遠處,只留下了陶仲文說話。

先是表揚了一句:“不愧是我早就看好的人,如今邵國師身體不大好,下一代國師必定就是你了。”

隨即話鋒一轉,奇峰突起的問道:“你可知道,邵國師十幾年來寵信不衰的秘訣是什麽?”

這個話題有點大,陶仲文不知從何說起。但他認為,秦德威確實有資格談論這個問題。

畢竟這是個連“天道”都能看穿,並且能讓皇帝都相信的人。

有的時候陶仲文甚至覺得,秦德威不當道士真可惜了。

見陶仲文不知道怎麽回答,秦德威便自問自答說:“邵國師能地位穩固的最大的秘訣就是,從來不過問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