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心照不宣

真正的朝議,現在才開始!任何工作的首要問題,就是幹部問題!

眾人雖然摩拳擦掌,但不免還是遲緩了一下。

今天關於安南問題的決策,是秦德威突然提出來的,眾人之前毫無心理準備,倉促之間都要多考慮一會兒。

所以還是秦德威搶在前面,正式奏請道:“臣侍讀學士兼鴻臚寺少卿、提督四夷館秦德威,請命征安南!”

別人或許還在糾結推薦誰,秦德威不用糾結。

禮部尚書嚴嵩再次針鋒相對的出來,奏道:“此次南征,已經定策攻心為上。

秦德威此人機智多變,通曉夷情,確實也極為善於攻心……”

秦德威聽到這裏,冷不丁的插話說:“但是!”

嚴嵩沒反應過來,仍然按著自己思路,幾乎同時緊接著說:“但是……”

頓時從寶座上傳來了一聲笑:“呵呵!”

在文華殿上,敢這麽失態的也只有皇帝了。

但對講究嚴肅形象的嘉靖皇帝來說,在殿上發出笑聲也是很少見的,大概是此時心情真不錯。

嚴嵩老臉一紅,隨即又立刻恢復正常。

他只有一個兒子,即便賭上自己的一切,也要阻止秦德威南征!

嚴尚書若無其事的繼續說:“但是,平心而論秦德威太年輕了。

剛才也說過,策略是攻心為上。秦德威這個歲數實在不足以威嚇敵方。

對於攻心策略而言,非常不利。莫登庸看到如此年輕之人,或許心裏會產生輕視,反而想出戰試試看了。”

公平的說,嚴嵩說得不是沒道理,也有一定可能性。

十九歲的總督軍務,看起來簡直就是玩笑。

有的時候年齡是個寶,有的時候就是個拖累了,秦學士但凡再年長十歲,也不至於如此尷尬。

秦德威盡力反駁道:“攻心所依仗者乃是大勢,而大勢則是我大明國運,個人作用並不是主要因素。”

嚴嵩絲毫不相讓的說:“大勢固然重要,但領兵者仍然不可輕忽,或者說領兵者也是大勢的一部分。”

這時候秦德威忽然產生了些許疑心,總感覺另有隱情,嚴嵩是不是太過於賣力氣了?

說實話,就算自己真去了兩廣,也不至於一定會把嚴世蕃怎麽樣啊。

嚴嵩為什麽執拗到如此地步?如此擔心自己去兩廣?

就在秦德威心生疑慮並深思的時候,嘉靖皇帝果斷采納了嚴嵩的進言。

又對秦德威說:“這次南征不必勞動你了,你留在京師,與朕共享太平。”

秦德威仿佛心灰意懶,隨便謝了恩,又對嘉靖皇帝奏道:“既然不用臣南征,臣就想請一次假,回南京去探親。”

如果不是看嘉靖皇帝心情好,秦德威未必敢這麽大膽。

嘉靖皇帝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是鬧情緒?直接賭氣撂挑子了?

竟敢公然當面鬧情緒,真就是恃寵而驕,不知收斂了!

這是對皇帝的不敬!

其余十個大臣,包括嚴嵩在內,都有點駭然。

近十年來,敢這樣與嘉靖皇帝甩臉子的大臣,只有前首輔張孚敬,所以張孚敬首輔才有三起三落的遭遇。

連生性傲嬌的大學士夏言此時在皇帝面前,都還夾著尾巴做人,不敢稍微有所放縱。

你秦德威哪能與張孚敬相比?這樣隨便賭氣,簡直就是在廷杖的邊緣瘋狂試探。

嘉靖皇帝已經在考慮,是打十下意思意思,還是打二十下見個紅了。

但此刻秦德威迅速又補完了一句:“等到九月份,再回京師。”

如此刻意強調時間,肯定暗示什麽,反正不是“待到秋來九月八”。

嘉靖皇帝是個很聰明的人,稍稍琢磨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

今年是鄉試之年,要從京城派出官員往各省主考鄉試。

最遠的雲南鄉試主考官已經出發了,其余各地也會根據距離遠近次第派出。

而鄉試是固定安排在八月份考試,八月底放榜,然後九月份主考官返程回京。

南京是天下第一鄉試的考場所在地,主考官非從五品以上大翰林不可。

而現在這位姓秦的侍讀學士又說想九月再回京,到底暗示什麽不言而喻。

“知道了。”嘉靖皇帝就說了這三個字。

也行吧,他並不怕大臣有私心,他也不認為真有大公無私的大臣。

此時秦德威確實有資格要點好處,給就給了。

能進入“十人團”的大臣,沒有傻的,漸漸也回過味了。

霧草!這是把天下第一鄉試,也是含金量最高的鄉試的主考敲定了?

按道理說,主考官不允許提前公布。

但秦德威是暗示,嘉靖皇帝也是暗示,一切都是心照不宣,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似乎就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