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暗流

秦德威本想著,次日就轉移到顯靈宮去。但是來登門拜訪的人實在太多,堵得不好出去,便只能繼續在家了。

其實出於政治敏感性考慮,沒有什麽官員親自來,都是派了幕僚、子弟作為代表。

主要原因在於,大家都心知肚明,事情沒有結束。所有人對未來風向心裏都沒譜,所以想從風頭人物這裏探探風象。

但秦德威不便於大肆見客,除了極個別親近人物,其余訪客都在大門處被擋駕了。

此時曾後爹已經南征在外,府上沒什麽能上台面的人幫襯接客。

於是被秦老師扣留深造青詞的歸有光被拎了出來,負責守在大門搞接待。

然後又過了一日,秦德威倉皇的去了顯靈宮隱居養傷。

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清凈,還是有大能可以騷擾到秦德威,比如大學士夏言的女婿吳舂。

吳舂與秦德威沒交情,這次很明顯就是替夏言來的。

如今夏師傅地位相當於代理首輔,朝廷大事絕對繞不開他,天子議禮,他也不能一直裝聾作啞。

吳舂很實在的對秦德威說:“夏閣老讓我傳話說,天子看起來心意堅決,我們朝臣應該如何尋求體面?”

這句話裏的暗示,秦德威作為一個合格政客,當然聽得懂。

直白的說出來就是——皇帝他非要這樣瞎搞,我們大臣沒有當年那種二百多人集體哭左順門的心氣了,最終估計攔不住,但是怎麽才能跪得優雅而不失體面?

秦德威只能說,能混到首輔地位的人肯定也有幾把刷子。

在大方向上面,夏師傅判斷還是很準的,而且十分清醒,已經料定這次肯定攔不住嘉靖皇帝。

所以夏大學士幹脆就不問怎麽阻止皇帝了,只問怎麽才能保住他這位“準首輔”的面子。

秦德威想了想,很良心的提了建議說:“其實此事未來的關鍵節點,還是禮部嚴尚書身上,我有上下兩策。

上策就是再議論此事時,讓嚴嵩引經據典,支持稱宗入廟,先背負了罵名和指責。

這時候天子與禮部尚書達成一致了,夏閣老也無力回天,只能附從。”

這樣在別人眼裏,亂朝綱的是嚴嵩,夏大學士是無辜的,付出的代價就是嚴嵩的名譽。

吳舂只默默記下,並不表態,然後問道:“那下策又該如何?”

秦德威繼續建議說:“下策就是,夏閣老先對陛下無言以對,但點名讓嚴嵩先發言。

此後禮部嚴尚書仍然反對稱宗入廟,最好再有幾個配合一起的。

如此必將觸怒陛下,然後夏閣老再出來袒護嚴嵩等人。

為了救護這批忠良,夏閣老在無奈之下,接受陛下的不合理要求。”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夏言後發制人出面唱紅臉,但付出的代價就是嚴嵩前途,入閣基本不可能了。

兩種方案,各有利弊,這是秦德威給夏言最後的機會。

吳舂聽完秦德威的意見,就匆匆離去了,他就是個跑腿傳話的,並沒有決定權。

不只是秦德威這邊,嚴嵩府上也有很多人去。

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裏,嚴嵩與秦德威這次表現都差不多,不能厚此薄彼。

而且與秦德威一樣,嚴嵩也是拒不見外客,大家對此也很理解。

在這時候,秦德威與嚴嵩如果過於招搖,那等於是給皇帝上眼藥。

只有趙文華這樣最親信的人,才能見到被罰“閉門思過”的嚴嵩。

這個時候,趙文華心裏有點慌,因為事態發展根本不按照預想的來。

本來預想的“賣身求榮”完全沒有實現,而且義父嚴尚書還幹了相反的事情,有一種“賣身都賣不出去”的別扭感覺。

或者說,本來奔著當反派去的,結果一不留神成了正面人物。

嚴嵩本人很安定,對趙文華斥道:“你慌什麽?情勢依然在掌握中!”

趙文華撇了撇嘴,誰知道義父是吹的還是說真的?

嚴嵩無奈,這義子看問題還是太淺薄了,一點辯證法都沒有。

他難道就沒想到過。到底是一個正派忠直之人賣身的價碼高,還是一個平常無主見的人賣身價碼高?

正在此時,夏閣老的女婿吳舂也來找嚴嵩了。

夏閣老對秦德威傳話還算客氣,是個商量咨詢的口吻,但對嚴嵩傳話,就是吩咐口氣了。

只聽吳舂說:“再有朝議時,夏閣老如果率先表態,那就徹底沒有回旋余地了,所以不好帶頭說什麽,但會指名大宗伯發言。

然後請大宗伯你與陛下據理力爭,不可輕易退讓!”

嚴嵩面無表情的聽著,他的手藏在袖子裏,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嵌入了掌心也渾然不覺的疼痛。

吳舂又補充說:“當然,大宗伯也無須擔心,夏閣老會竭力為你開脫,最後再一起對天子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