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兩種大臣

君臣在行宮大門外會合,頗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觸。但感觸完了後,就陷入了尷尬。

按照禮儀,皇帝總不能站著與大臣說話。可這一時半會的,又從哪裏找合適的金台寶座?

關鍵時刻,還是要看機智的“嘉靖男兒”,從行宮裏跑出來的秦德威又奏請道:“請陛下暫時移駕禦輦!”

皇帝所用的車駕都在另一處安置,沒被與行宮一起被燒毀。

眼下皇帝無處可坐的時候,登禦輦的確是個不錯的應急主意。坐在禦輦裏高度還可以,又不跌份。

於是幾名逃出的太監扶著皇帝上了禦輦,又遠離行宮,以免再被火燒到,而大臣就在禦輦下排位站班。

劫後余生的嘉靖皇帝喝過幾口水,強被壓抑的驚惶漸漸平息了,但心裏的怒氣依然盤桓不去,又不知如何發泄,就開口問道:“陳寅何在?”

這很正常,皇帝遇到事情後,一般都會習慣性的讓掌錦衣衛官員去辦事。

嘉靖皇帝是想讓陳寅繼續組織救火,並且勘察災後現場,尋找火災起因。

但是無人回應,幾名大臣稍微閃開了身形,露出了朝班角落的狀況。

於是嘉靖皇帝就看到,地面上有個人被綁的死死,還被堵上了嘴,再細看不是陳寅又是誰?

誰敢擅自捉拿錦衣衛官?嘉靖皇帝疑惑的看向眾大臣,但眾人卻又齊刷刷的看向秦學士。

秦德威上前奏道:“行宮起火時,陳寅畏懼火情,遲疑不前,毫無救駕之心,簡直辜負聖恩,實乃禽獸不如!

這還引發了公憤,在場錦衣衛官校皆可以作證!臣情急之下,擅自擒下了瀆職無為的陳寅,以求能臨時調度眾官校。”

嘉靖皇帝暫時不置可否,下令道:“先解開陳寅!”

重新恢復“自由”的陳都督撲倒在禦輦下,奏道:“秦德威擅自擒拿臣這個都督僉事,跋扈橫行何異於矯詔!

此外秦德威所言皆為指鹿為馬,實乃顛倒黑白欲陷臣於不義!”

秦德威沉聲道:“我只問陳寅你一句,火起後,你可曾下令闖火救駕?

情況十萬火急,你卻在猶豫,我真想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麽!救駕之事,還需要有猶豫?我看你其心可誅!”

陳寅辯解道:“當時情況危急,臣倉促之間,為周詳多想了一下,便被早有預謀的秦德威與徐妙璟聯手陷害!

而秦德威還早早備好浸水棉被,似乎有所預期,就等著行宮失火!”

陳寅這幾句話也算是很陰險了,暗示秦德威似乎早有準備,就盼著行宮起火似的。

其實很多大臣心裏也有這個疑慮,秦德威今晚的表現堪稱是極為卓越,有條不紊指揮若定,真給人一種早有預謀和準備的感覺。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猛然遭遇大變,能如此鎮靜冷酷的應變,實在是匪夷所思。

秦德威冷笑著對陳都督說:“這還用有所預期?在白日間,陶道長算出可能有火災的時候,周圍不知多少人聽到了,你聽到了沒有?”

不等陳寅答話,秦德威轉而對嘉靖皇帝奏道:“大臣可分為兩種,第一種就是臣這樣的。

得知這個卦象後,臣晚上確實就提前有所籌備了,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涉及到陛下安危,不怕辛辛苦苦白費力氣準備,就怕遇到事情了毫無準備,只能束手無策!

而第二種就是陳寅這樣的,身為掌管行在錦衣衛事之人,明知出了火災卦象,仍舊麻痹大意毫無準備!

等到火起,此人又不知所措,甚至顧惜性命畏懼不前!真不知道這個錦衣衛官是怎麽當的!”

眾大臣憐憫的看了眼陳寅,不知你這個都督是怎麽想的,不老老實實認錯討饒就罷了,竟然還想與秦德威爭辯。

陳寅急忙奏道:“陛下,實情絕非如此!臣絕無半點秦德威所言之意!”

秦德威斥道:“陳寅!如今幸賴祖宗神明庇佑,陛下安然無恙,你不反思悔過,反而變本加厲諉過於別人!

我以求萬全,小心翼翼提前防備難道也成了過錯?你到底是何居心?

難不成都像你一樣對陛下安危毫不在意,麻痹大意疏於防範,就是正確的?”

然後秦德威又對嘉靖皇帝奏道:“若陳寅毫無問題,那麽當時臣一時憤激擅自拿下陳寅時,為何在場數百錦衣衛官校無人阻攔?”

聽到這裏,在旁邊看熱鬧的大臣默默給陳都督判了個死刑,此人的棺材板已經蓋上了。

嘉靖皇帝心裏存著怒火,他需要出氣,就開口道:“陳寅瀆職罪不可免,罷去陳寅一切官職差遣,枷號示眾後流三千裏!”

然後還嫌不夠,嘉靖皇帝又繼續喝道:“河南巡撫、布政、按察,還有衛輝府、汲縣,全部鎖拿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