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小題大做

這時候,張潮的情緒是深深絕望的,秦德威這學生真是個人才,竟然能讓夏首輔和嚴閣老一起同仇敵愾。

又聽嚴嵩道:“如今再想來,秦德威真是謀慮深遠。他榮升至今,卻依然把持提督四夷館這樣低級衙門不放,所圖就是今日吧?

手中故意留一個微不足道的差遣,需要的時候,就能拿出來當突破口,無論得失都不會損失什麽。”

嚴閣老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張潮猜測是夏首輔。

反正也不管那麽多了,張潮很直白的對夏言道:“閣老召我前來,究竟有何吩咐?難不成就是為了聽閣老們幾句牢騷?”

夏首輔便答道:“請你轉告秦德威,休要再得寸進尺,圖謀閣權!”

嚴嵩也附和著說:“年輕人要安分守己,好自為之!”

張尚書又問道:“秦德威如今在文淵閣辦事,嚴格說起來,算是閣老們下屬也不為過!

故而我有一事不明,閣老們為何不親自訓誡秦德威?何必繞著彎子,轉托於我?”

夏首輔忽然無言以對,嚴閣老起身告退。

大家都是快六十歲的人了,必須注意身心健康,情緒不能過於激動,這樣才能長壽。

聽說左都禦史霍韜才剛過半百,最近就病懨懨的,傳言是前些年被氣得傷了身,落下了病根。

此刻張尚書終於發現,閣老似乎也沒那麽可畏,連秦德威都不敢當面訓斥,還不如自己呢!

又次日,秦德威坐在文淵閣中堂,盯著奏疏批答,百思不得其解。

四夷館增設日本館這樣一件小事,怎麽就被駁回了呢?堂堂的三位一體清流、半步入閣、不預機務大學士這麽沒排面的嗎?

就算有人看出了自己意圖插手日本國朝貢事務的心思,那又怎樣?

在整個大明朝廷眼裏,日本國朝貢本身也是一件小事啊,有什麽好較真的?

今天正好張老師在家休沐,秦德威下班後,晚上就摸進了張老師的家裏。

張老師如實說了內情:“夏首輔和嚴閣老一致認為,你意圖借小事染指朝政,故而票擬駁回奏請。

而皇上也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掃兩位閣老面子,便照票擬批紅,不準你新增四夷館。”

秦德威聞言大怒,罵了一聲:“奸臣只知爭權奪利,耽誤的卻是國事!”

張老師忍不住反問了一句:“只知爭權奪利的是誰?”

秦德威理直氣壯的說:“我從不耽誤國事,反而每每有所增益!”

忽然想起什麽,秦德威又趕緊問道:“老師你不會與閣老們相同,也是那樣想的吧?”

張老師嘆口氣,很誠實的點了點頭。

秦德威轉身就走,“既然老師都不肯相信我,那在這件事情上,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張老師頓時產生了些許不妙預感,連忙叫住了秦德威:“你想幹什麽?”

秦德威冷笑著說:“感謝閣老們因一己之私而駁回我的奏請,讓我又有借口上疏了!”

張潮順嘴就教訓說:“你就非要爭這口氣?你就不能忍一忍?你看滿朝官員,有誰跟你一樣?”

秦德威別有感慨的說:“時人包括老師在內,考慮的都是……最多也就是天下蒼生、國家百姓而已,而我確實跟你們不同。”

張老師吐槽說:“你有什麽不同?難道你從不關心天下蒼生、國家百姓?”

秦德威負手而立,悠然而道:“我考慮的是天道大勢,是逆天改命!這就是我與你們的不同之處!”

張老師大驚失色,叱道:“孽徒!莫非你還想造反不成?”

秦德威:“……”

真無話可說了!真沒法溝通了!穿越者的精神境界,你們土著真不懂!

次日,秦德威沒有通過文淵閣內部通道,卻跑到通政司,呈上了一本《再請增設日本館疏》。

在這本奏疏裏,秦德威炮轟禮部自侍郎及以下官員,不通夷情,屍位素餐!炮轟禮科給事中丁湛迂腐呆板,空言誤國!

隨後還炮轟內閣閣臣位居中樞總要,不知海外形勢,不明天下變數,蒙昧盲目,只知因循守舊!

攻擊範圍很明顯,就是參與了議論日本國朝貢事務的官員。

一本奏疏明發出去,朝野目瞪口呆,皆感到不可思議!

你秦學士至於嗎?為了增設日本館這麽點小事,就如此大動幹戈,把涉及這次日本朝貢事務的官員噴了個遍?

但卻沒有人敢輕易的認定秦學士胡鬧,無數次實例證明,秦學士很少有毫無目的的胡鬧。

一個只會胡鬧的人,能二十一歲就半步入閣?反正在如今秦學士身上,也有了大人物的光環效應。

這本奏疏送到內閣,無人敢擬票,於是又直接擺在了嘉靖皇帝的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