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暴秦之欲無厭

歷史上的大明朝廷頂層對外決策接連出現失誤,秦德威目前主要意圖,就是在盡力避免這個趨勢。

而決策失誤的原因,一種是主觀惡意,另一種就是信息缺失。

主觀惡意這種問題,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真要遇到了這樣的變態就只能認倒黴。

但信息缺失問題,穿越者最擅長補救了。

所以秦德威這大半年幹的事,就是利用嘉靖皇帝的信任,對嘉靖皇帝進行反復“洗腦”,意義在於補全信息。

陛下!禁海沒效果!完全防不了倭寇!走私依然泛濫!

陛下!你的錢還都讓別人賺走了!日本國有銀子!日本國正在內亂!

陛下!日本國自身無法根絕倭寇!日本國有對大明不恭順的苗頭!那大明該怎麽辦!

雖然秦中堂也未必知道未來怎麽做才是正確,但他總是知道怎麽做會犯錯。

直到今天,終於有了階段性的成果,嘉靖皇帝賜予銀章就是一種支持的象征。

這時候,有太監捧了銀章過來,當場賜予了秦德威。

等秦德威領受完畢,嘉靖皇帝揮退了其他人,親口對秦德威說:

“朕慮時人最滑詐,倘失密疏,我君臣必被他人間也,今賜爾封疏印記,用以徵驗其真;另凡所上密疏,可於幅後小書某字號,爾可用忠字。”

秦德威連連領旨,這就是密疏之所以密的緣故。

不蓋印,不署名,只用別人不知道的銀章密封,署名處只寫單獨一個只有皇帝知道的字。

秦德威退出仁壽宮前殿後,偷偷看了眼銀章,只見銀章上的字體依稀是“忠正持節”。

就目前而言,理論上只有嘉靖皇帝和秦德威兩個人知道這枚銀章上是什麽字。

不過理論是理論,秦德威也搞不懂為什麽很多大臣的銀章字樣後世全都有記錄。

但無論如何,密疏的機密性至少比普通奏疏大得多,秦德威總算可以寫點普通奏疏上不能寫得東西了。

討論完國家大事後,大學士們先後走出了仁壽宮,就是神態各自不同。

不預機務的那位神清氣爽,而另兩位一個煩心,一個憤慨。

宮門外分道揚鑣,不預機務的那位向東出迎和門,回文淵閣去了,而另兩位向南回無逸殿直廬。

夏言、嚴嵩和已故老首輔李時、當今名義次輔顧鼎臣這種閣老不一樣,內心權力欲都很強。

史書對夏言當首輔的評價是“專橫”,而嚴嵩則是“專擅”,就是被嘉靖皇帝收拾過才稍好點。

被秦德威如此明目張膽的挖權力墻角,“專橫”和“專擅”兩位閣老心情能好就見鬼了。

關鍵還在於,他們是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

在夷務問題上,那秦德威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全過程都是當著他們的面,毫不遮掩的強行奪權!

不是他們不想掙紮,但專業性比秦德威差的實在太遠,反抗除了讓秦德威更興奮之外沒有效果。

那秦德威對東洋西番掌故如數家珍,本身又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以後獲得上密疏的權利,更是難以攔截了。

走到無逸殿的殿前院落中,嚴嵩有點惱火的對夏言說:“夷務盡落於秦德威之手,剛才你這首輔在仁壽宮中,為何不說話阻止!”

自取其辱式的說話有用嗎?夏言冷淡的答話說:“不讓秦德威將精力放在對外夷務上,難道讓他來幹涉朝廷政務?

與其讓秦德威對其它方面動心思,不如放了他去專心外面的夷務。”

夏首輔的這個回應,也不知是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還是深得辯證法精髓。

再怎麽樣也只是夷務,在朝堂政務中不是主流。

“首揆以為夷務無關大礙?這只是一個開始!”嚴閣老氣沖沖的說。

夏言倒是真詫異了,他所認識的嚴嵩非常能隱忍,關鍵時刻從來都能舍得下身段,卻不料今日被秦德威整破防了。

又聽到嚴嵩憤怒的說:“思厥詞林先人,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內閣尺寸之地!

若我等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今日棄文淵閣中堂,明日棄夷務衙門,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德威又至矣!

然則內閣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

古人雲,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首揆當思之!”

夏言:“……”

兩人自從“決裂”後,很少有如此直接的對話溝通了。

但這兩人本身就已經是對頭了,自然也不可能達成什麽真正共識,與其說是溝通,不如說是宣泄情緒。

嚴嵩瞥見在院子裏溜達的禮部尚書張潮,忍不住就諷刺道:“張尚書若有朝一日入了內閣,如何教訓你的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