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做人的格局(中)

這些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倒不是來求秦德威怎麽的,他們各自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想要與秦德威談談心!

就是秦德威站在左順門門廊下,感覺不是很好。

他依稀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那九千歲魏忠賢經常在左順門這裏接見和訓斥大臣。

但想換地方已經來不及了,前大學士翟鑾已經先走了過來,有點情緒的對秦德威問道:

“難道老夫就如此不值得你結交?你寧可去舉薦死仇霍韜,也不考慮老夫?”

翟鑾就是想不通,明明他才應該是名正言順入閣的人!起復後官復原職不是應該理所當然嗎?

可官場上哪有理所當然啊,秦德威嘆口氣道:“聽我一句勸,內閣水太深,翟前輩你把握不住。”

翟鑾很不服氣的說:“為何要這樣說?難道就因為霍韜更有君恩?”

秦德威還能說什麽,在嘉靖朝,有沒有這一點點君恩,就足以產生天差地別的待遇了。

而且不是秦德威看不起翟鑾,歷史證明過他不行。

原本歷史時空裏,有人“好心”主動幫翟鑾兩個兒子中了進士,然後又莫名其妙的被嚴嵩抓住了證據實錘。

最後結果是,本就不被嘉靖皇帝待見的翟鑾全家仕途斷絕,從此與功名無緣。

就這戰鬥力水平,又沒有皇帝照應,還不如別回內閣了,在外面掛職晃蕩,還能保住功名富貴!

於是秦德威苦口婆心的勸道:“古人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欣然,退亦欣然。

翟前輩不要總盯著內閣了,改變一下格局。你看北邊,未來必將吃緊。去當個巡邊大臣,勘查邊鎮,斥劣進賢,亦不失為壯舉也!

再不濟,去謀求個左都禦史,超然於朝堂,豈不美哉?”

等心有不甘的翟鑾離開後,吏部右侍郎兼溫仁和又走了過來,非常不理解的對秦德威說:

“論起交情,我與你接觸更多,你不幫我入閣也就罷了,我知道時運不可強求。

可其後你為何又獨獨舉薦張璧入直無逸殿?難道我還比不上張璧?

還是你真的因為張璧肯托病不出,讓你代替出席今日廷推,你就偏幫於他?”

面對這位翰林院老前輩的盤問,秦德威也很苦惱,因為根本解釋不清楚。

想來想去,秦學士只能長嘆一聲道:“這事兒不能說得太細,老前輩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溫仁和皺眉想了一下,遲疑著說:“莫非是因為張璧與夏首輔交惡的緣故?所以你秦板橋才肯推舉張璧?”

張璧當初一直是詹事府詹事,在立東宮後,詹事府的地位立刻拔高很多,張璧本可以跟著水漲船高。

然後夏言卻推薦了自己老師陸深做詹事,把張璧趕回了翰林院,從此就結仇交惡了。

秦德威沒想到溫仁和居然腦補出了這些,連忙說:“莫須有之!”

溫仁和十分憤慨的說:“聖人雲,君子群而不黨!莫非時至今日,若想進取,必須要立場鮮明的站隊?”

秦德威只能打著哈哈說:“也不完全如此,老前輩言過矣,不用如此憤世嫉俗。”

總不能告訴溫學士,自己舉薦張璧的一大半原因,是因為張璧有個叫張居正的同鄉晚輩,而他秦德威將來想收張居正當小弟吧?

好說歹說,秦德威又勸走了溫仁和,但還沒完,吏部尚書許瓚還在等著談心。

許瓚很不滿的說:“這些年總體來說,老夫與你也算合作愉快。在你的事情上,老夫也從未刻意作梗過。為何今日廷推,你卻對老夫如此涼薄?”

秦德威同樣很無奈,這許瓚年紀大資歷深,仕途又沒怎麽經受過挫折,如今也是外朝之首的顯赫位置。

如果說出大實話——比如說許瓚進內閣也沒用,只能被擠壓得邊緣化,還不如當吏部尚書。

那麽許瓚根本不會相信這些話,只會認為這是毫無誠意的敷衍,惡意看低了他。

秦德威想了又想,只能答話說:“今天這事兒也不能怪我,你應該去問首輔!夏閣老對你並不支持,我又能如何?”

許瓚不禁陷入了沉思,在今天廷推上,自己的主力盟友夏首輔確實不是很給力。

這一圈圈的談話連續下來,秦德威只感到心累,比在朝堂上與人大戰三百回合還心累。

身居高位之人就是這樣,牽扯愈多,顧忌愈多。

如何與四面八方、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是個細致活,每次談話都要仔細斟酌。

本來秦德威還打算去文淵閣中堂坐一坐,但在左順門接見完一波人後,就已經臨近黃昏,宮門即將落鎖了。

中書舍人方佑與秦德威一起出宮,嘴上稱贊道:“中堂有周公之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