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千古難題

嚴嵩這樣一個少年神童出身,書法文章都過硬,極具文藝氣質的人,卻成為奸臣典型符號,被罵了幾百年,難道只是因為貪汙受賄、諂媚迎上、拉幫結夥、黨同伐異、毫無底線嗎?

其實以上這些都不是根本問題,或者說這不是獨屬於嚴嵩的問題,這是古今中外全人類的問題。

嚴嵩的真正問題在於屍位素餐、禍國殃民,這是根本洗不白的,也別說都是嘉靖皇帝背鍋,並不完全是。

舉個例子,當嘉靖二十九年北虜沖破邊墻,打到京師周邊燒殺搶掠,京城震動時,嚴嵩身為首輔,居然什麽都不做,只顧閉門寫青詞。

因為什麽都不做,就不會有錯,就不會承擔責任,然後只要再找個替罪羊就行了。

反正北虜搶一把就走了,管他幹什麽?苦一苦軍民百姓就完事了。

堂堂一個首輔,遇到外敵入寇就是這種不做人的態度,被罵幾百年也是理所應該的。

秦德威不想成為歷史上嚴嵩那樣的人,所以才會發出“還是做個人吧”的感慨。

身為穿越者,要是混成了加強版嚴嵩,那簡直就是穿越者之恥了。

反正聽到秦中堂說完這句話,方舍人頓時感覺秦中堂的本就很高大的身影更加高大了,充滿了人格的力量。

這時候,有消息經東安門、東華門一路接力傳遞到文淵閣,一位叫馮恩的戶部員外郎,在會同北館對日本國使節團大打出手!

起因是有部分日本國使團成員對勘合發放不滿,喧嘩圍攻馮大人,然後馮大人就直接開打了。

秦德威聞言搖搖頭,這事就算不在預料之內,那肯定也在情理之中啊。

馮老爺從來就不擅長處理那種紛亂復雜的情況,他的思路也很簡單,能動手就別吵吵,簡單直接。

於是秦德威就又打算先去會同館現場,方舍人便提醒道:“中堂剛才說過,要去西苑請求面聖。”

秦德威就吩咐道:“你去西苑迎和門那裏,告訴一個叫徐妙璟的錦衣衛官,陛下什麽時候召見入直無逸殿的郭勛、朱希忠、夏言、嚴嵩等人時,速速告知我!”

雖然秦中堂沒說出目的是什麽,但是以方舍人的智商,稍加揣測就猜出來了。

大同、山西發生了如此嚴重的北虜入寇事件,皇帝多半會召見在西苑侍奉的文武大臣問策。

秦中堂肯定是想趁著皇帝召見大臣商議的時候,再跑過去求見,然後就能順理成章的參與進去了。

如果發揮出色,說不定又能當場從內閣手裏搶奪一些權力。

方舍人恍恍惚惚,仿佛剛才秦中堂一瞬間的人性光輝只是個錯覺,條條大路通京師,所有道路的終點又是爭權?

不過身為大臣,爭權嘛,不寒磣。

特賜可以出入東華門的秦德威,半刻鐘就能抵達會同北館現場,所以剛才消息傳遞的也迅速。

等秦中堂趕到時,場面已經“平定”下來,大批東城兵馬司、巡捕營的弓手、官軍趕到,控制住了現場。

七八個日本國使節團成員整整齊齊的擺在前院地面上,正被醫士驗傷。

另一當事人馮老爺站在門房裏,接受東城巡城禦史陳春的“質詢”。

秦德威站在門外,對馮老爺問道:“你沒有受傷吧?”

但馮老爺沒理睬秦德威,反而對巡城禦史陳春說:“我跟這位秦學士不熟!陳大人不必顧忌秦學士的面子,秉公執法就好!”

陳禦史詫異的問道:“馮大人此言當真?”

馮恩正氣凜然的說:“我從親民官一直做到巡鹽禦史,我當然知道,公事要講究的就是三點,公正,公正,還是公正!

所以陳大人不必有任何顧慮,請你秉公處置此事,該彈劾就彈劾,我打了日本夷人事實俱在,絕對沒有怨言!”

陳禦史贊道:“馮大人此言壯哉!那本官也就秉持公正,不會刻意偏袒馮大人了!”

馮恩得意的向秦德威使了個眼色,你馮老爺永遠是你馮老爺!

忽然又聽到陳禦史繼續說:“本官自然會向朝廷奏明,馮大人剛正果敢,威震夷狄,立身清廉,絕無裏通外國之可能,正適合代替大明向夷人宣示國威,可推舉為重設的寧波市舶司主官!”

馮恩愕然道:“你管這叫公正?”

陳禦史一身正氣的說:“馮大人不要胡亂猜疑,本官哪一句不公正了?”

馮恩猛然轉頭,望向站在門外的秦德威,惱火的叫道:“你秦德威能不能給別人一分尊重?這禦史是你提前安排的人?”

秦德威讓別人都散開,單獨領著馮老爺邊走邊說,“這跟尊重不尊重沒關系,不讓你留在京師朝廷裏,也是為了你好。”

馮恩更惱火了,“我留在京師,怎麽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