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畫風不對
秦中堂就這麽在心裏碎碎念,為自己的“大明補鍋匠”命運而唏噓感慨著。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未來能做到哪一步,也不敢妄想憑一己之力就搞出整套現代化文明。
能折騰出一個東亞版的沙俄,就算對得起祖宗和後世了。
正當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秦德威思考未來時,殿上其他大臣都已經開始挖空心思,想著如何勸慰嘉靖皇帝了。
畢竟這時代的君臣倫理關系講究一個“君憂則臣辱,君辱則臣死”,君父情緒如此不佳,在場臣子有義務去勸慰。
在安撫皇帝情緒這方面,嚴嵩是高手,率先有了思路,先對嘉靖皇帝勸道:
“北虜年年寇邊,次數多了,總會有一兩次偶然,故而今年深入也只是偶然而已,陛下不必過於耿耿於懷。”
秦德威嘆道:“嚴閣老敢保證,明年、後年不會再出現偶然嗎?若真再出現,嚴閣老會對說過的話負責嗎?”
嚴嵩默念“忍”字,對秦德威的話充耳不聞,又道:“況且北虜不過搶食賊而已,搶完也就退了,並不傷我大明根本。”
秦德威嘆道:“前朝宰相必起於州郡,而我朝非翰林不入內閣,二者相較各有優劣。
方聽嚴閣老所言,對邊鎮軍民百姓的性命財物如此之冷漠,似乎完全不知民間之疾苦。
這真讓我明白了,宰相不起於州郡的弊端啊!”
嚴嵩默念“忍”字,對秦德威的話充耳不聞,又道:“北虜即便深入也只是搶掠,必定還要回去塞外。
於今應急之策,可以調動宣府軍馬,命其向西增援大同,攔截北虜歸路。”
秦德威嘆道:“想象的總是很美好,現實裏卻差的太遠。”
嚴閣老不默念“忍”字了,但還是沒興趣與秦德威鬥嘴,繼續很有“章法”奏道:“邊鎮兵鋒不振者,其弊有五。
一是將不知兵,兵不顧將;二是人無鬥志,器甲不修;三是尖夜縱虜,笞罰不加;四是主將權輕;五是官吏失職。”
秦德威又嘆道:“嚴閣老所言,說了又好像沒說,我聽了又好像沒聽。
我看沒有三十年功力,說不出這樣像是為了湊字數但又很正確的話。”
嚴嵩本來是個非常能隱忍的人,人狠話不多的那種。
但秦德威的語言似乎有奇特的魔力,總能讓嚴嵩破防。他終於忍無可忍的質問道:“那你秦德威來說幾句如何?”
秦德威張口就來:“此次北虜深入,邊將作戰不力,非陛下恩威不及,乃原兵部尚書張瓚之余毒也!
想當年張瓚執掌武選,邊鎮武官不能量才選用,多由行賄而得,然後一直也沒有整頓過,焉能不出問題?
故而若想固邊,必須清理張瓚余毒!先從舉薦張瓚入兵部的人開始!”
與秦德威有仇的武定侯郭勛本來想著說幾句,幫助嚴閣老懟一下秦德威。
但聽到秦德威最後一句後,立刻就不敢說話了,生怕引火燒身。
秦德威那些話,其實本質上也是變相幫皇帝甩鍋,將主要責任都推到了“敗壞邊事余毒至今”的張瓚頭上。
但張瓚當年做兵部尚書,是他郭勛推薦的!如果皇帝真的采納了秦德威的觀點並追究起來,自己越跳越死!
而沒有這些顧忌的嚴嵩立刻對秦德威斥責道:“秦德威!你膽敢借由議論邊務,行黨同伐異之事!”
秦德威:“……”
槽點太多,無從吐起。
你嚴閣老居然會指責別人“借邊事黨同伐異”,那原本歷史時空裏,三邊總督曾銑和首輔夏言是怎麽因為邊事被斬的?
首輔夏言冷哼一聲,真是兩個奸臣,只知迎合天子並互相攻擊!國事還是要看他這個首輔的!
於是夏首輔排眾而出,對嘉靖皇帝奏道:“昔年朝廷裁撤東勝衛,從河套退回當今邊墻之內……”
秦德威恰好正在深呼吸吐氣,聽到夏首輔的發言,忍不住就“噗”的一聲,把一口氣噴了出來。
聽這個開場白,夏首輔大概是要提出“復套”了。
簡單的說,“復套”的意思就是收復河套地區,將部分地區邊防線向北推進。
這個事情本身沒毛病,但黑色幽默之處在於,歷史上夏言之死的導火索事件就是“復套”爭議。
眾人不明白秦德威這是什麽反應,瞪了秦德威幾眼,但也沒人去問。
夏言繼續說:“自此河套被胡人竊據,而大同鎮則成為邊防凸出部,孤懸於敵前,而山西腹地也直面河套賊寇。
臣以為,朝廷可以籌備收復河套,重建東勝衛。
如此便可與大同鎮相連並形成犄角之勢,又可完全庇護山西腹地,足以使西北邊防更為穩固。”
其余人大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方案”,嚴嵩也暗暗詫異,沒想到夏言能提出如此創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