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政治這東西(下)

秦德威從吏部出來,看了看天色,感覺時間尚早,他還不想這麽早回家。

於是秦德威又鉆進了吏部隔壁的戶部,找王師叔去閑聊了,將近兩個月沒在京城,回來該走動的還是要走動。

王以旂正在為國庫發愁,但又沒有合適的傾訴對象,看到秦德威進來,連忙拉住了訴苦。

“自去歲以來,皇上下旨在西苑修建大高玄殿,還有其他殿宇土木,本就開支浩繁;

上月你在塞北大捷,斬獲三千二百首級,五千五百官兵的封賞又是一大筆開銷;何況馬上又要舉辦獻俘禮,開支同樣不小。

而且前月黃河下遊又發水了,偏生眼下正處於去年秋糧支用所剩無幾,今年夏稅尚未收齊的的青黃不接時候……”

秦德威隨口問道:“也沒什麽吧?這才哪到哪?然後呢?”

跟一百年後形式極度惡化王朝末年的財政危機比起來,嘉靖朝尤其是中前期財政問題的難度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王以旂聞言無語,這是人話嗎?真想把戶部尚書的官印塞給秦德威!

秦德威又說:“國庫虧就虧吧,虧點錢才能讓皇上知道緊張,才好勸皇上開源。

實在不行先把朝廷文武官員今年俸祿減半,再拿去賑災。反正即便俸祿減了半,他們也不會辭官!”

王以旂吐槽說:“你也是朝廷命官。”

秦德威輕松自如的說:“我沒事,反正我今年俸祿都罰完了,減半不減半的沒影響。”

王師叔突然不想跟秦德威說話了,端茶送客。於是秦德威無奈從戶部出來,又去了隔壁禮部。

張老師這禮部尚書雖然入直無逸殿,日常並不在禮部,但禮部事務還是要送到無逸殿去請張老師處置。

秦德威找禮部官員詢問一番,了解張老師的近況,然後就從禮部告辭了。

但是不想回家的男人再次跨進了隔壁大門,也就是兵部。

在巡街官兵眼裏,挨個串門子的秦學士活得像個下部院指導工作的宰輔。

從兵部出來,秦德威跨過街道,又去了大本營翰林院,並受到了熱烈歡迎。

秦德威坐在柯亭人群裏問道:“今年去南直隸主持鄉試的是何人?”

有人答話說:“江汝璧。”又很醒目的補充道:“估計這時候已經快到南京了。”

秦德威嘆口氣,今年是來不及插手了,下次再說吧。

隨即又將自己的邊塞詩文拿出來,與翰苑同僚共賞。

同一時間,在翰林院旁邊的詹事府裏,徐階、唐順之、羅洪先、趙時春等人正嚴陣以待。

如今詹事府一把手詹事陸深病重不出,二把手少詹事兼左春坊大學士秦德威境界太高,醉心於與內閣爭權,基本都不在詹事府出現。

所以職責輔佐東宮的詹事府裏,現在的核心人物就是徐階、唐順之、羅洪先、趙時春這幾個人了。

徐階是嘉靖二年的探花,趙時春是嘉靖五年的會元,羅洪先是嘉靖八年的狀元,唐順之是嘉靖八年的會元,都是士林一時之精英。

上午秦德威進城時本就很引人注目,進城後又在部院裏面亂竄,消息早就在附近衙署裏傳開了。

估摸著秦德威在翰林院轉完後,就回來詹事府,所以詹事府幾個核心人物就齊聚大堂,等待秦德威的到來。

閑坐無聊,羅洪先開口道:“秦學士知道我等的意圖麽?”

趙時春答話說:“我等密論不為外人所知,秦學士又如何能知道?”

唐順之則嘆道:“那秦學士鬼神莫測,仿佛能掐會算,很難說他到底會不會不知道。”

徐階想了想說:“其實我反而認為,能把秦學士拉進來最好。”

眾人便一起沉默起來。

年初時,方士段朝用向皇帝獻言,說只有潛居靜修,少與外人接觸才可得長生大道。

皇帝對此沒有否定,私下裏也就此咨詢過大臣。再然後,皇帝就表現出了對政務有所倦怠的心思。

近幾個月宮廷裏外一直有傳言說,皇帝嫌棄政務紛繁,正在考慮如何才能更好修煉的問題。

看似這些事情與詹事府無關,但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又是最密切相關的。

道理很簡單,如果皇帝真深居修行不出,或者放下了政務,那皇太子不就得出來監國了嗎?

如果皇太子監國了,他們這些東宮屬官不就可以真正輔導執政了嗎?

於是詹事府這幾位核心人物最近就動了心思,考慮如何將皇太子推向前台。

畢竟他們身上東宮屬官的性質實在太明顯了,與皇太子算是深度綁定,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最近兩個月,這幾位詹事府核心人物在私下裏,就一直在謀劃如何推動皇太子刷存在感,但卻沒有告知過出鎮宣大的秦德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