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一面之詞(上)

突然被皇帝陰陽怪氣的說了幾句,秦太監有點懵。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伴嘉靖皇帝這種君,就更像是伴虎了。

秦太監剛進來,他還不明白前因後果。他雖然對秦德威的“惡行”有所耳聞,但還不知道“沒人彈劾秦德威”。

然後就冷不丁的遭到嘉靖皇帝質詢,先是被問出“東廠不匯報秦德威惡行”,然後又聽到皇帝說“東廠也學會為尊者諱”。

一直站在旁邊的黃錦黃太監看著全過程,替秦太監捏了一把冷汗。

皇帝在一開始,猜疑的是秦德威擅作威福;其後猜疑的是,為何沒人彈劾秦德威;

等秦太監進來撞上了槍口,又開始猜疑東廠為什麽也沒有匯報秦德威的“惡行”了。

面對這種一層套一層、一環扣一環的猜疑,下面奏對的難度就十分大了,一句話說不好就要在皇帝心裏落下一根刺。

特別是秦福進來的晚,只看出了皇帝對東廠產生猜疑,對前序兩道猜疑卻不太明白的情況下。

秦太監心念急轉,但面上不動聲色,仍然平穩如常的說:“陛下明察,若說起東廠為何不曾將秦德威近日行徑進奏,實在是因為無此必要。”

作為東廠提督,他不可能說不知道秦德威最近的行為,便只能另外想法為自己開脫了。

嘉靖皇帝不悅的說:“什麽叫無此必要?難道那秦德威沒有違法亂紀?”

秦太監繼續奏答道:“秦德威所作所為都是公開行徑,官場上人人皆知,自然有科道官彈劾他。

等陛下看到彈章,就能知曉此事,又何必東廠多此一舉匯報?”

嘉靖皇帝愣了下,仔細一想似乎就是這個道理。東廠以為會有言官彈劾,故而不用另行重復匯報,也在情理之中。

就連在剛才,嘉靖皇帝本人不也以為會有言官彈劾,派人去內閣找奏疏麽?

秦太監用眼角余光察言觀色,見皇帝臉色稍稍緩和,連忙趁熱打鐵的說:“說到底,秦德威行徑並不是暗室欺人,事情明白清晰,用不著廠衛偵緝勘察。

再說,那都是彼輩文臣之間的公開糾紛,若無其它變故,東廠坐探只監控就足矣,確實沒必要硬行參與其中,不然就太逾越規矩了。”

這些道理也沒錯,廠衛都是“密探”,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哪裏又需要密探了?

在旁邊旁聽的黃錦便暗暗感慨,這秦福在沒有多少思考時間的情況下,還能如此條理清晰、責任分明,又不觸及皇帝疑忌的把自己開脫出去,也真是不容易。

嘉靖皇帝貌似放過了秦太監,又開口說:“我剛才讓黃錦去內閣查過奏疏,秦德威違法亂紀,卻無人彈劾,你說這是為何?”

秦太監心裏頓時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皇帝為什麽犯病了,原來還有這樣的緣故。

他心裏一邊琢磨著,一邊做出驚訝的神色,先是“失聲”道:“居然無人彈劾?怎會如此?我大明向來言路暢通,何至於此?”

然後又問道:“臣鬥膽敢問,既然無人彈劾秦德威之惡行,陛下在宮中玄修,又是從何得知?”

嘉靖皇帝想了一下後,拿起陸炳遞進的劄子,對秦太監說:“此乃錦衣衛陸炳所奏報也,東廠不知情?”

秦太監連忙奏答:“東廠對陸炳作為確實不知情,而且陛下也不能只聽臣一面之詞。

既然乃陸炳所奏,其人必有想法,臣想向陸炳詢問無人彈劾秦德威之事。”

剛才秦太監進仁壽宮的時候,就看到陸炳在宮門那裏值守。現在想來,陸炳很有可能是再等結果或者等下文。

嘉靖皇帝的問題十分不好回答,秦太監也沒把握能應對得當,那就拖陸炳下水好了。

陸炳名義上是東廠秦太監的“下屬”,秦太監想詢問下屬也理所應當。

於是嘉靖皇帝略加思索後,覺得確實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便派小太監去宮門傳旨,把陸炳叫了進來。

等陸炳進殿並對皇帝行過禮,秦太監就對陸炳開口:“在皇上面前,我有些話要問你。”

陸炳看了眼秦太監,回應道:“洗耳恭聽。”

秦太監就問道:“秦德威近日作威作福,卻無人敢惹,無人敢迎其鋒芒,無人敢糾正他,究竟是為什麽?”

某種意義上是代替嘉靖皇帝詢問的,所以秦太監就只能先抓著嘉靖皇帝最關心的問題來問。

陸炳與秦太監不同,來之前都是有腹案的。聽到秦太監的問題後,心裏正好有標準答案能對的上。

於是陸指揮就很順溜的答道:“近數年來,但凡得罪過秦德威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而秦德威一路步步高升,誰人不畏懼?

前陣子連當時夏首輔也未能幸免,時間沒過多久,朝臣尚還心有震懾,所以才有滿朝噤言,無人彈劾秦德威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