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你不要過來!

如果是在前一段時間,文淵閣裏多一個翟鑾,秦德威也未必會攔著,因為沒有什麽實際影響。

從嘉靖十八年春季皇帝轉移到了西苑仁壽宮後,內閣辦公也跟著轉移到了無逸殿,而文淵閣就成了走流程和存档的地方了,已經不具備多少實權。

雖然秦中堂看起來有權有勢的,但那是因為他自身的影響力,而不是因為入直文淵閣。

所以在那個時候,文淵閣多個翟鑾很無所謂,完全不影響權力格局,秦德威甚至還有閑心在東卷棚給翟鑾布置公房。

不過到了如今,形勢又不同了,文淵閣裏增設了軍機處後,重新獲得了制度上的權力。

所以秦中堂心裏又怎麽能容忍,文淵閣再進人搶蛋糕?

不過雖然秦德威極其不願意,但也不好開口直接反對翟鑾來文淵閣。

這樣又會顯得過於貪戀權位,將公器視為私有,與主流價值觀不符。

可支持是更不可能的,於是秦德威就不說話了,也沒去看翟鑾,只盯著嚴嵩。

剛才嘉靖皇帝問的是“你二人以為如何”,所以如何表態也有嚴嵩的份。

尤其秦德威不便表態的時候,嚴嵩就更應該說話了,這也是權臣之間的默契。

大概在既得利益者權臣的心目裏,只有不東不西、回家養病不出的首輔,才是最好的首輔,對大家都好!

卻見嚴嵩先是斟酌了片刻後,才對嘉靖皇帝開口道:“如今文淵閣沒有老成之士坐鎮,讓翟鑾去文淵閣值守,確實也是妥帖合適的。”

霧草!秦德威惡狠狠瞪著嚴嵩,權臣之間默契在哪裏?你嚴嵩難道就不想送翟鑾回家養病去?

搶食的人都出手了,你嚴嵩不想著共同維護既有局面,竟然還想著內鬥?

其實因為同樣的道理,嚴閣老同樣也不願意讓翟鑾去西苑無逸殿。

但翟鑾卻主動提出了去文淵閣,就讓秦中堂先被動了,嚴閣老便覺得,這就是機會,不用白不用!

只要翟鑾去了文淵閣,在權力面前,可以預見注定與秦德威產生矛盾!

當然,翟鑾能不能鬥得過秦德威根本不重要,嚴閣老也從來沒指望翟鑾能贏秦德威!

嚴閣老期待的是,秦德威按捺不住,動手把翟鑾也廢了!

這樣又要任命新首輔了,而他嚴嵩就能輕輕松松躺著當上首輔。正所謂驅虎吞狼之計,何樂而不為?

與此同時,秦德威肯定也有損失!

名義上的首輔天然具有執政的法理性,該如何在同一個辦公場所對待首輔,尺度十分不好拿捏。

在講究上下尊卑秩序的國度裏,以下淩上,對在同一個辦公場所的上位者直接逼迫過甚,無論什麽時候也會影響個人風評。

到時候造造輿論,說不定也能把秦德威汙名化為權奸!

秦德威又瞪了幾眼嚴嵩,但仍然毫無效果,反而聽到嚴閣老又羅列出一二三四五條,論證了翟鑾去文淵閣的必要性。

於是這下眾人又都去看秦德威了,人人都知道秦德威肯定不樂意接受翟鑾去文淵閣,但是人人都好奇秦德威會不會拒絕。

秦中堂不由得嘆口氣,他是一個想專心做事的人,不願意將精力放在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上面。怎奈人在廟堂身不由己,總有人要找事。

然後秦德威對嘉靖皇帝奏道:“翟鑾以首輔之位,值守文淵閣也是理所應該,臣絕無反對意見。”

殿內眾人微微錯愕,大家心理預期都是想聽秦德威花樣拒絕的,沒想到完全相反,不會後面還有個“但是”吧?

又聽到秦德威繼續對皇帝奏道:“但是,如今文淵閣設有軍機處,翟鑾如果值守文淵閣,就有一個權責不清的問題存在。

軍機處事務本來非常明確的由臣處置,若翟鑾在文淵閣,軍機處事務又該由誰來負責?

畢竟翟鑾乃參預機務首輔大學士,這“預機務”不知包括不包括軍機處?”

嘉靖皇帝不想聽“困難”,只想知道“解決辦法”,便打斷了秦德威“訴苦”,直截了當的問:“那你說應該如何辦?”

秦德威便直接說出了結論:“臣只是認為,臣作為一個年輕人,作為一個詞林晚輩,於情於禮,應當對翟鑾禮讓。所以文淵閣就由翟鑾值守,臣奏請轉移到無逸殿入直!”

一言既出,眾人大吃一驚,甚至以為耳朵聽錯了。

秦德威居然說要放棄文淵閣這個經營成熟的根據地或者大本營,拱手相讓給一個毫無勢力的翟鑾!

剛才還說翟鑾進入文淵閣會導致軍機處職責不清,難道解決辦法就是秦德威退出文淵閣,只留下翟鑾一個人獨守文淵閣?

眾人從來不知道,秦德威竟然高尚到了如此地步!

這樣不慕名利、謙讓權位的行為,還以為只有古人身上才能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