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責任重於泰山(上)

大明京師有三大國公——成國公、英國公、定國公,如今當家襲爵的公爺都很年輕,都是二十多歲的人物。

本來文武大臣準備一起探視陛下,但文臣又在仁壽宮門外吵起來的時候,三位年輕公爺都在旁邊不遠處看熱鬧。

英國公張溶忍不住輕聲笑道:“你們看,這些文官又自己吵起來了。”

目前武勛裏最接近嘉靖皇帝的成國公朱希忠嘆道:“你休要笑話他們,可我們連吵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充當陳設妝點朝廷罷了。再說你聽了秦德威的話,難道就沒有些收獲嗎?”

張溶便又嘆氣道:“對我們而言,有收獲也是無用啊。”

噴人也是一門技術活,噴不到點上的那都是胡噴。秦中堂雖然把對自己不太友好的人都噴了一遍,但聽起來似乎都“有道理”。

而且秦中堂噴人都是有預見性的,有些個對局勢不那麽敏感的大臣,沒想通未來形勢將會如何發展的,聽了秦中堂的噴人後,立刻就感到大有收獲。

比如秦中堂噴左都禦史屠僑,在指責別人心意自私之前,能不能先想想你支持不支持同鄉張邦奇入閣?

這就是秦中堂指明了將來局勢發展的一個脈絡,那就是圍繞輔政大臣做文章。畢竟太子年紀太小了,必須加強輔政大臣班底建設。

而後秦中堂噴許天官,別因為沒有參與到決策就心懷怨氣,那太自私了。

這其實就是暗示,你許天官如果想參與決策,就放棄吏部尚書轉而入閣,總不能既舍不得吏部尚書的實權,又埋怨中樞決策把你排斥在外。

所以你許天官盡快做出選擇,免得影響別人比如秦中堂布局!

至於什麽王貴妃找人聯絡嚴閣老,雖然大概是莫須有瞎編的,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性,甚至可以說非常有可能性。

群臣考慮攝政只會考慮張太後或者方皇後,名份上這兩位才有被考慮的資格,但太子生母其實是王貴妃。

在天子半死不活、太子監國的時候,王貴妃肯定有點想法或者要未雨綢繆早做準備。

朝廷東西兩極權臣裏,秦德威是方皇後的同鄉,王貴妃如果想聯系外臣,肯定不會找秦德威,那就別無選擇,只能去聯系嚴嵩了。

所以這又是秦中堂提醒大家,搞政治的時候要考慮到王貴妃,別只想著張太後和方皇後,忽視了王貴妃這個女人。

總而言之,聽完秦德威噴人,和“聽君一席話”的效果差不多。內行聽門道,外行看熱鬧,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沒什麽前途了。

文武大臣一起走到仁壽宮裏,司禮監諸太監已經在萬春宮正殿前庭等著,匯合了後,便又一起進正殿探視嘉靖皇帝。

此時張太後、方皇後、皇太子都在場,現在沒人可以“獨裁”,很多事只能群體決策了,尤其是關系到皇帝身體和生死的問題,沒有人敢獨自負責。

幾位太醫再次集體診治過皇帝後,還是沒有把皇帝喚醒,對此眾人心思各異。

當場昏迷不醒,和一天一夜後還昏迷不醒,對人的心理沖擊就是不同的嚴重程度了。

當場昏迷,人們會覺得有希望立刻醒來,但如果一天一夜都不醒,那就會讓人覺得很難醒了。

假如預期變成了長期不醒,那麽一個新的問題就來了,正在昏迷的嘉靖皇帝不能進水進食,生命維持不了多久,這樣下去沒兩三天就要徹底死亡。

皇帝的每一小點波動,都會引起朝堂上的大風浪。活著,不死不活,駕崩三種狀態,帶來的後果是完全不同的。

君父有難,每個人表情都很悲痛,但心裏的對事情走向的期待卻各有不同。

經過一天一夜的緩沖,張太後的情緒穩定了許多,看向太醫問道:“真就沒有辦法了?”

太醫們面面相覷過後,回奏道:“臣等無能。”

給皇帝治病,別說治壞了,只要沒治好可能就是死罪,誰敢冒這個險。說難聽點,只要皇帝不醒,那就可能會被人指責沒治好。

反正沒人用刀劍逼著治病,不做就是不錯。

張太後心情實在有點焦躁,叱道:“朝廷要你們何用!”

雖然張太後深恨“白眼狼”嘉靖皇帝,但她現在反而不願意看到皇帝駕崩。

醒來不好,駕崩了也不好,就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維持著最好,這樣她才是太後,才能名正言順的攝政。

要是嘉靖皇帝過一兩天就駕崩,到時候太後就是別人了,她連重振張家的時間都沒有,被發配到南京的侄子趕都趕不回來。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開口道:“秦中堂!你方才聲稱連夜尋求醫方,還熬制了藥液,甚至為了等待藥液火候才遲到的,真有此事?”

秦德威點頭回應道:“不錯,確有此事,這種問題上,我焉敢謊言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