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不服不行

按照大明的官場制度,三年一考,九年考滿,大概意思就是三年算一個任期,在一個位置上最多幹三任九年。

其實超過九年的也有,但都是極其罕見的個別例子,秦德威還是第一次遇到齊知縣這樣連續在任十多年的情況。

在大明官場上,這都能算“活化石”了,不由得秦中堂不驚奇。

“怎麽你去京師敘職時,也沒來看看我?”秦德威居高臨下的問道。

這很正常,地位差距在這裏,不居高臨下才是不正常。

按道理說,地方官進京時,都會拜會下“本地”的在京大佬,此乃人之常情。

誰拜訪過自己,秦中堂或許記不清,但誰沒有拜訪過自己,秦中堂肯定記得很清楚。

在秦德威印象裏,齊知縣並沒來拜訪過自己,這個歷史問題必須說清楚。

齊知縣尷尬了笑了笑,“前番兩次進京敘職考察時,終究是不巧,也是無緣,沒能遇上中堂在京,下官也毫無辦法。”

秦德威便又好奇的問:“你怎麽做到的,能在上元一連當了十多年知縣?

當年你隔壁的江寧縣馮老爺,如今都是戶部郎中兼管寧波市舶司了,結果你還是知縣。”

說這姓齊的有後台吧,這多年不動地方,一直原地踏步;說他沒後台吧,但又能占著京縣位置不動,也沒人把他趕下去或者貶謫。

秦中堂看似閑扯,還有點尖酸,其實都是有目的,主要就是看齊知縣對自己老實不老實。

就是對於這些問題,齊知縣確實有點紮心,還是簡單的答了句:“在下與昔年費首輔有些淵源,故而如此。”

雖然這答案很簡單,但以秦中堂的智慧,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尷尬之處。

秦德威確實也恍然大悟,大致明白怎麽回事。

齊知縣說的這個費首輔,乃是橫跨成化、弘治、正德、嘉靖的幾朝元老費宏。

但嘉靖初年費宏退休後,齊知縣就沒硬靠山了,連馮恩這樣的小白都能硬剛齊知縣了。

嘉靖十四年費宏確實也短暫的起復過,但還沒多久又去世了,齊知縣就徹底沒了指望。

因為老首輔余蔭,別人也不會把齊知縣怎麽樣,刻意從京縣發配到別處;但京縣知縣再往上升,那都是好位置了,別人也不會給齊知縣。

所以就形成了這個尷尬局面,動也沒地方可動,升也升不上去,結果齊知縣就一直在京縣位置呆著了。

這樣類似的事情在官場很多,並不算稀奇,個人的進程不但要看能力,還要看機遇。

見怪不怪的秦中堂對齊知縣的際遇沒有多大反應,問道:“你今日來拜訪我,所為何來?”

齊知縣就答道:“聽說秦中堂出鎮浙閩,願助一臂之力!”

秦德威回應說:“我幕中確實缺人,不但在京師抽調人員,而且已經遣人去請羅洪先、唐順之等人了。”

這潛台詞的意思就是,我看中的人都是羅洪先、唐順之這樣的人,你姓齊的自己掂量掂量。

齊知縣毫不猶豫的再次說:“下官確實有心出力!”

齊知縣要是個歷史名人,秦中堂說不定就直接收了。

但在原本時空裏,齊知縣早就湮沒於歷史長河裏,秦德威沒有“善於相人”的金手指可用,只能親自測試了。

故而接下來隨口考校說:“我去浙江,應該做什麽?”

齊知縣胸有成竹的答道:“世人皆以為中堂出鎮東南,主要目的為了平倭,下官卻以為不然!”

在旁邊看著倆文官場面應酬和互相試探,只感到百無聊賴的徐老三聽聞這句,忍不住插話說:

“齊大人你這話說的好生怪異,秦兄弟怎麽就不是為了平倭?如果不是倭亂,秦兄弟去浙江作甚?”

齊知縣看了眼徐世安,便又對秦中堂繼續說:“這裏沒有外人,下官也就直言不諱了。

倭亂雖然算是禍患,但遣幾員合用猛將,練一些精兵,總能對付了,何至於勞駕中堂長驅三千裏?

下官鬥膽妄加揣測,中堂真正所關注的乃是海事,倭亂可能反而是其次。”

秦德威有些詫異,他還以為,自己真正心思除了幾個親近“幕席”之外,沒人能猜測出來。

“你為何敢這樣猜?”秦中堂不動聲色的問道。

齊知縣就答道:“中堂莫非忘了?十年前在南京寫過《西番述略》,其後更名為《西洋述略》。從小可以見大,由此可見中堂之志向所在!”

秦德威也有點無奈,作為一個高層大佬,總會被別人詳細的剖析揣摩,要習慣於這點。當然也有玩不起的大佬,比如殺了楊修的曹丞相。

齊知縣又說:“而且下官還有個大膽猜測,中堂心裏傾向於開海,對禁海十分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