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沒有難做的生意

可以說,這些沿海豪族只怕是最關心政策風向的群體了。

屠仁來見秦中堂,並不只是代表他一個人來的,也不只是代表屠家來的,而是代表寧波府所有沿海大家族來的。

或者說,這些沿海豪族需要有一個代表來見秦中堂,而屠仁屠老爺正好遇上了事,便被推出來了。

誰讓在三江口惹出事來的人是張時行呢,而張時行又是屠仁的外甥,屠老爺不能不管。

而且屠老爺本人的身份也很給力,不但有舉人功名,還有個當左都禦史的堂兄屠僑,以及當從三品大員的外甥張時徹。

按照官場社交習慣,屠老爺這份體面足以求見天下所有的官員了。

此時秦中堂剛才接見本地人時,說的話不少,略有些口渴,便端起茶,對還在發呆的屠仁說:

“你若是無話可說,那就退下吧。一大把年紀了別在這裏站著侍候,讓外人看了還以為罰你。”

屠老爺忽然清醒過來,自己一句話還沒沒說,怎麽能走呢?

而且屠老爺又猜測出,秦中堂喊著殺謝巡檢可能只是虛晃一槍。

剛才秦中堂親兵把謝巡檢拖到外面去,大概只是假裝做出一個殺掉的樣子,目的就是為了恐嚇自己!

想到這裏,屠老爺心情有點不爽,自己居然險些被這樣的小伎倆嚇住。

於是就下意識的開口諷刺道:“中堂要殺那謝巡檢,有膽量就請真殺,何必作弄人!”

秦德威愣了愣,放下了茶盅,對左右親兵吩咐道:“傳話出去,這位屠仁諷刺本中堂懦弱手軟,不敢殺謝巡檢!

他還激本中堂說,有膽量就真殺一個!既然如此,速速動手吧!”

屠仁:“……”

臥槽!如果謝巡檢真的死在這裏,具體情況又傳了出去,自己豈不就成了間接兇手了?那以後余姚謝家的人怎麽看待自己?

不多時,就看到親兵端著一顆首級從外面進來,並展示給屠老爺看了看,這人頭正是死不瞑目的謝巡檢。

秦中堂冷冷的說:“本中堂年輕氣盛,受不得激啊。”

屠老爺心底發寒,這秦中堂心思莫測,變化無常,實在有點可怕。殺了人,卻又把一大半的鍋甩到了自己頭上。

一邊想著,一邊給自己壯膽一樣的叫道:“你這是濫殺!”

秦德威責問道:“借公務職權,攔路搶劫五百匹絲綢,還完全不知悔改,甚至不覺得是罪行,難道不該殺?

由此可以見一斑,這謝巡檢過往不知作了過少惡,這樣的人落在本中堂手裏,也沒必要活著了。”

話說回來,若是這位謝巡檢跪地不起,痛哭流涕求饒,秦中堂可能還不至於有殺心。

但一個九品巡檢,還敢跟中堂大學士督師“公事公辦”,你以為你是誰?

謝巡檢最大的失誤,就是把秦中堂當成了普通高官大佬,還想著官場“點到為止”。

然後沒意識到秦中堂是一個手握殺人特權的戰時主帥,也沒意識到自己巡檢身份不是文官,沒有政治護身符。

現在全東南都在看著秦中堂,如果連一個九品巡檢都要施展懷柔,那以後全都蹬鼻子上臉了!

屠仁暫時還想不到那麽多,他也不擔心自己會被殺,畢竟舉人功名在身有政治特權,他憂慮的是另外方面。

強買了五百匹絲綢的謝巡檢都付出了生命代價,那在損失了一兩千匹絲綢的三江口,秦中堂又會怎麽做?

秦德威懶得多說,再次送客道:“如果你只是為了勸我殺謝巡檢的,那事情已經完畢,你可以走了!”

對於這些沿海豪族,秦德威真的一點好感都沒有。

歷史上倭寇演變成大患,沿海防務廢弛,這些既當又立的走私大戶可謂是“功不可沒”。

屠老爺只覺得,這位秦中堂實在太難搞了,仿佛每句話每個詞每個字都在挑釁人。

肯定不能就這樣走人,不然就真成大笑話了,屠老爺連忙重新開口說:“寧波城外三江口發生了一件大事,嚴閣老之子嚴世蕃販運數千匹絲綢到三江口……”

其實當地明眼人都已經反應過來了,秦中堂派人運送幾千匹絲綢到寧波,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搞事情來的。

只有搞出了不可收拾的局面,秦中堂才有借口去寧波,這是當地豪族所不願意看到的。

對於這些做灰色買賣的豪族來說,簡直渾身都是破綻,很容易被人掀起來說事。

就算秦中堂沒有能力全面掀桌子,但只折騰一兩家還是很簡單的,誰也不願意成為殺雞駭猴裏的那只雞。

“錯!那些絲綢不是嚴世蕃的,而是幕府的!”秦德威打斷了屠仁的介紹,糾正說。

屠老爺一時無語,秦中堂這是想幹什麽?

他說這些貨物是嚴世蕃的,相當於有了個緩沖,可以不用直接牽涉到秦中堂,互相保存體面,解決問題更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