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深謀遠慮

在長安右門外面,嚴嵩與張邦奇分開各自回家,等到了家裏時,發現義子趙文華已經在家裏等候了。

嚴嵩本來想著回家換了便裝就出門,到了夏府後,該跪就跪,該舔就舔。

但看到趙文華,又想起還要等別人,於是嚴閣老就暫且停留在家,與趙文華說話。

“你來是有何事?”嚴嵩揮退了所有仆役,只與趙文華留在屋裏說話。

從幾年前發生了文稿失竊事件,自己一篇頌聖賦落到了秦德威手裏,嚴閣老在家裏對仆役也是防著了。

趙文華憂心忡忡的說:“我只覺前景不甚明朗,不知該何去何從,故而來向義父討教。”

趙文華問的當然不只是他自己,而是整個嚴黨勢力。

嚴嵩隨口答道:“這也什麽可煩惱的,一切盡力而為就是了。”

趙文華覺得這話實在太不著調了,擡起頭來看了眼嚴嵩。然後他就發現,義父看起來似乎很輕松,這就讓他很不懂了。

按道理說,義父此時應該是一個很焦慮的狀態,為什麽看上去反而很愜意自在,完全不象是被秦黨暗算,然後又丟了首輔的模樣。

“義父可是有什麽喜事?”趙文華小心翼翼的問道,別是物極必反,失心瘋了吧?

嚴嵩答道:“我們終於不用再直面秦德威了,這難道不是喜事?”

趙文華愣住了,這算什麽喜事?

嚴嵩嘆道:“與秦德威對壘,簡直是日夜憂慮,茶飯不香,唯恐有所疏漏。每每交手後,往往又要心力交瘁,五內俱焚。

如今這一切都需要夏言去面對了,而我得以解脫,晚上能安然入眠矣,難道不是喜事?”

趙文華恍恍惚惚的無言以對,他一時也搞不清,義父這究竟是自我安慰,還是說想開看開了?

嚴嵩又繼續說:“夏言回來了,肯定先要攬權,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還有一點和夏言相爭的實力。

但這些人都看不出來,我們與夏言相爭絕對是必敗之局,完全沒有贏的可能,這就是大勢所在。

所以我要伏低做小,盡可能討好夏言,讓夏言輕視我,不在把我當回事,將注意力都放到秦德威那邊去。

而且東樓對秦德威也完全照此去做,讓秦德威同樣輕視我嚴家,將注意力都放在夏言身上。”

趙文華這會有點明白了,反問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夏言和秦德威如果爭了起來,義父就可以緩口氣了。不過若是被人看出來了,又該如何是好?”

聽到趙文華的反問,嚴嵩臉色忽然露出了一點猙獰,狠狠的說:

“誰敢相信,我都把這張臉徹底不要了,都這樣去跪舔討好夏言了,還能有什麽圖謀?

再說了,以夏言和秦德威這兩人的性格,就算沒有我,他們也是注定要起沖突的!”

趙文華很明顯的感受到,義父仿佛解開了一個桎梏,又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嚴嵩覺得自己可能又有點心境不穩了,揮了揮手說:“一會兒我還要去夏府,你先回去吧!”

趙文華看了看外面,勸道:“如今天色未黑,義父出門去夏府,只怕要人注意到。”

主要是上門跪舔夏言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情,被知道了還不夠丟人的。

嚴嵩莫得感情的說:“要的就是路人皆知,不然怎麽讓夏言出氣?怎麽讓夏言的虛榮得到滿足?”

在嚴嵩口中,似乎說的都是別人的事情,而不是自己。

正在此時,忽然仆役又在門外稟報道:“費老爺來了,說不進來了,就在門房等老爺一起出去。”

這個費老爺指的就是禮部左侍郎費寀了,今天約好了與嚴嵩一起去夏府。

趙文華吃了一驚,有點悲憤的說:“義父你何至於此!難道你在夏言面前極盡屈辱,這樣的醜態還要讓別人在旁邊看著?”

嚴嵩冷靜的說:“夏言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又喜好排面,有費鐘石在旁邊看著,他也不好意思對我不依不饒。”

趙文華嘆口氣,他可以確定,義父所解開的“桎梏”就是臉面!

義父已經能做到完全不要臉面、也完全不介意別人怎麽看的無我心境了。

老話說得好,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再加上義父的深謀遠慮,以後還是有翻盤希望的。

隨後嚴嵩就出了門,與費寀一起來到夏府,在費寀的帶領下,一直來到夏言的書房。

就當著費寀的面,嚴嵩直接對夏言下跪謝罪,老淚縱橫的說:“當年實屬無奈,為了獻皇帝之事被迫擔負奸臣媚上之名,又無奈入閣,完全是身不由己。

後有人欲令你我不和,我也是毫無主意,只能一步走錯,就難以回頭。

夏公你暫離後,我又負鄉黨之望,獨立支持步步驚心,如此方才體會到夏公當年負重前行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