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夜怪談11(第6/7頁)

四樓一整樓的照片,主角都是攝影師遊鶴山,每個房間是他不同的階段。

少年,青年,戀愛,結婚,婚後,臨死前。

少年時期,遊鶴山的父親為了夢想南下,只給他留下一台相機,然後一去不回。

這時候他的照片裏更多的是身邊的親人,母親,奶奶,祖父祖母,都是絕望而悲傷的。

青年時期,遊鶴山也迷上攝影,隨時隨地帶著相機,拍著生活中的一切。

他的照片裏多了一個女主角,認識了自己的所愛。

然後,講故事的主角變成了一個女孩,是荊戊在最末尾的房間看電視裏的電子相冊時的背景音,荊戊特意用手機錄音了,這時直接點擊了播放。

猩紅的樓道間,女孩幽幽的聲音如同山上的冰水,流入四肢百骸,帶著刺骨的冷意。

“我來講一個故事,一個叛逆的女兒,一個懦弱的父親的故事。”

“從前有個父親,原本有一個貧窮但幸福的家庭。他父親早早離開,母親因病離世,但是遇到了一生摯愛,治愈了童年創傷,過得很幸福。”

“後來,他們有了一兒一女。女兒乖巧成績好,兒子活潑調皮喜歡看賽車。”

說到這裏的時候,女孩的聲音甜蜜,還帶著快樂。

然後,突然急轉而下,聲音變冷。

“有一天,父親受朋友邀請去拍賽車,他兒子想去看,便帶著一起上路。看賽車的時候,兩父子很開心。回來的路上,父親跟朋友聚會還喝了點小酒。”

“然而就是這點酒,讓父親在晚上遇到大卡車時,一個急轉彎撞到了高速路的護欄上,正在睡覺的兒子從車窗彈射出去,當場死亡。”

女孩小聲地抽泣著,帶著無盡的悲痛,一直持續了好幾分鐘的時間。

等她情緒慢慢平緩,女孩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

“辦完兒子的葬禮,父親帶著相機出去工作,到處接活說是為了養家,但是永遠不再歸家,聽到妻子重病的消息也沒有回來。

“等到女兒也送走母親,辦完母親的葬禮後,一夜長大。”

“女兒打聽到了父親攝影的新地方,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著父親,去了山坡上,看到父親在聚精會神的拍懸崖上的鳥時,女兒心裏的惡魔蘇醒了。”

“你猜,女兒做了什麽?”女孩古怪地笑了一聲,咯吱咯吱的笑聲帶著癲狂的意味。

“她沖上去,在後面推了一把。”

仿佛徹底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後面女孩的聲音變得毫無感情,仿佛一個機器人。

“女兒知道,父親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誰推得他,這並不重要。”

“父親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死去,而女兒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去,沒有撥打求救電話,也沒有送他去醫院。”

“然後,女兒拿起相機,拍下父親死亡的那一刻,把父親放在母親和弟弟身邊,以後,他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到消失。

後面,只有電子的滋滋滋滋聲。

荊戊掏出唯一帶走的一張照片,一張全家福照片,是遊鶴山與妻子孩子們笑得最開心的照片。

照片的背後,用鉛筆寫著一行稚嫩的字體:

“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溫柔的媽媽,可愛的弟弟,還有愛笑的父親。”

然後,“愛笑”被劃去,用口紅改成新的字體“沉睡”。

永遠死去的父親,永遠沉睡的父親,才能永遠留在家裏,陪伴在身邊。

透過照片,荊戊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帶著哭腔的控訴:懦夫!

永遠只會逃離的懦夫!

遊鶴山的父親逃離的是家裏的困境,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個多病的妻子,養不起家,借口南下永遠逃離;

遊鶴山逃離的是僵硬的夫妻關系,冷漠的親子關系。

妻子在幺兒車禍去世後得了抑郁難以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以及自己失誤造成的車禍讓他難以面對自己,選擇用興趣愛好麻痹自己,跑得遠遠的,縱情山水,拋棄所有煩惱,也拋棄了所有的責任。

遊鶴山與妻子因為攝影相知,因為攝影相愛,卻也因為攝影心生怨恨。

遊鶴山因為攝影離心離家,也因為攝影徹底葬送性命。

可這是攝影的錯嗎?

不,並不。

荊戊什麽都沒說。

幸福大都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哪怕女孩的做法觸犯法律觸犯倫理,但該審判她的也不是荊戊一個旁觀者。

越金儃同樣沒有多說什麽。

他只是把全家福的照片重新還給荊戊,對此事便不再提。

越金儃知道,荊戊這張照片不是給自己準備的,是給酒店的某個鬼怪準備的。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但那是得由當事人自己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