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正義秀

在“羅森”張口結舌時,寧灼忽然又笑了。

“開個玩笑。”他伸手拉了拉耳垂的鬈發,“最後一個問題,如果貴方臨時取消訂單,我們需要退訂金嗎?”

“羅森”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著個精神病,毛骨悚然地“嗯”了一聲,尾音不大體面地打了個顫,拉得悠長。

寧灼一點頭,與他來時一樣,輕捷地消失在了門那邊,像個幽靈。

“羅森”屏息十數秒,好確定他不會去而復返。

等到確定安全後,他舒出一口長氣,從西服口袋裏取出一枚液金質地的鷹型盾面徽章,珍惜地在指尖摩挲兩下,把剛剛調到靜音的《正義秀》音量調回正常頻率。

與上次不同的是,他的嘴角掛上了輕松的笑意。

此時此刻,收看《正義秀》直播的不只有“羅森”先生一個人。

《正義秀》作為老牌的刑偵節目,主打的是對死刑犯處刑現場進行直播。

這是屬於整個銀槌市的正義狂歡。

無數面大小熒幕上都映著犯人的面容。

各處注視著犯人的眼神各有不同。

憎惡憤怒的。

無腦迷戀的。

扼腕嘆息的。

……還有疼惜憐憫的。

亞特伯區的一處別墅裏,年近四十依然保養得宜的查理曼夫人,滿眼心疼地望著屏幕中英俊年輕的強奸殺人犯。

她第十八次詢問身邊的管家:“都安排好了吧?”

管家第十八次耐心回答:“一切都好。”

查理曼夫人抱怨:“唉,用我們自己的人多好,非要找外人來,”

“先生是白盾警督,盯著先生的眼睛實在太多了。”管家柔聲解釋,“您安心,負責轉運的是個雇傭兵,查過履歷了,手腳幹凈,經驗豐富,幹活利索,最重要的是和咱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夫人關切道:“開車開得穩嗎?”

管家笑了。

這樣的細枝末節,只有這樣一位溺愛成性的母親會操心了。

他明智地不再和她繼續糾纏細節:“溫水和安神藥已經準備好了,在二樓臥室。”

夫人盯著大屏幕:“不行,我得看他安全了才睡得著。”

“已經是第二次了,您有什麽不放心的呢?”管家勸慰,“少爺這次回來怎麽也得明天了,您不能一直熬著啊。”

夫人美麗的面容滿是愁色,一顆心拴著各種各樣的擔憂。

剛站起來,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先生到現場了嗎?”

管家瞄了一眼屏幕,笑道:“您看,多巧。”

夫人轉頭望去,恰好在屏幕裏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覺露出溫柔的微笑,心裏安定了許多,邁步向二樓走去。

……

屏幕裏的查理曼先生,面色嚴肅地戴著單邊耳機,坐在注射室外,作為“白盾”執法隊伍的代表,胸前佩戴著“白盾”的液金鷹首徽章。

他是受邀來觀摩行刑的。

查理曼先生目色平靜沉郁,隔著一層單向玻璃,望著行刑室裏的犯人拉斯金。

他的耳機裏傳來《正義秀》明星主持人的聲音。

經過萬向翻譯器翻譯後,主持人憤怒、沉痛的情緒也被一並復刻,傳遞到了銀槌市的每個角落。

“拉斯金·德文,是前任著名毀容殺手‘枯葉龜’巴澤爾的粉絲!”

“據他自己供述,不管是用自制的化學物品,對受害者的面孔造成嚴重破壞,還是選擇平民區女孩作為作案目標,他都是向巴澤爾學習的。”

“這個垃圾,絕不僅僅是在享受毀容那一刻的破壞感!”

“他會長期尾隨受害人,看她們因為毀容抑郁、痛苦、發瘋。”

“這個收入階層的女孩,是根本負擔不起任何一場修復手術的。”

“有一個受害人,為了恢復過去的美貌,去‘見返柳’街上做了不露臉的性愛玩偶。

“這位拉斯金先生做了什麽?他去點了她的單!讓她一無所知地跪下來,吸他那肮臟的——”

接下來的內容,因為違反了播放條例,因此在公共場合的播放屏上以“嗶”聲一筆帶過。

聽到這裏,查理曼先生挑了挑眉。

這明顯暴露了受害人的隱私。

當然,這件事足夠悲慘惡心,也足夠駭人聽聞,是絕佳的新聞素材。

他相信,《正義秀》的忠實聽眾一個小時後就能扒出這個受害者的所有信息。

不過查理曼先生也沒空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如果有口味特殊的好事之徒去光顧她的生意,對這個窮女孩也是好事,不是麽。

背景音樂恰到好處地激越悲憤起來的同一時刻,耳機裏切換了頻道。

有人呼叫他:“查理曼先生,喂喂,聽得到嗎?”

查理曼先生咳嗽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那邊是《正義秀》的節目策劃。

他這次受邀,是有特別演出任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