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遇(第2/3頁)

他的眼睛微微擡著,盯著遠處雖然昏迷、卻始終不倒,把自己坐成了一座雕塑的寧灼。

寧灼的心像是被誰輕輕捏了一下。

他看出來了,小白不是真正懵懂無知的孩子。

他分明是知道危險的,他也猜到寧灼帶他來的地方不是什麽好地方。

他有跑的機會,可他還是選擇回來了。

看完監控,寧灼沒什麽多余的表態:“人呢?”

“傅老大帶他洗了洗,順帶也搜了一遍。身上是幹凈的,沒有身份證明,也沒有追蹤器之類的東西。他脖子後面被劃了個口子——當然這點小傷跟你一比不算什麽。我簡單包紮了一下,傅老大給他做了好吃的,現在人在禁閉室。”

寧灼用目光詢問她,為什麽會在禁閉室。

閔旻坦然地聳一聳肩:“以防萬一嘛。”

寧灼深嘆了一聲:“帶我去。……不,把他帶來。”

十分鐘後,自稱“小白”的少年被帶入房間。

寧灼一眼看出,他身上穿著的是自己過去的衣服。

八成是傅老大拿給他的。

……媽的,他怎麽還留著。

可惜這衣服對小白來說不大合身。

他發育得不早,並沒有十三歲的自己那樣高挑,頭發剛洗過,是一款不大好打理的半長發型,發尾微微卷著,小綿羊一樣,脖子上纏著一圈圈紗布,透著一層淡紅的血色。

寧灼身披病號服,冷淡地開口詢問:“叫什麽名字?”

他輕輕地哼著自己的名字:“小白。”

寧灼沒聽清:“說話大點聲。”

他乖順地擡起頭來,直視著寧灼,口齒也清晰了起來:“小白。”

這是寧灼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貌。

他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為什麽會被綁架。

洗幹凈了的小白長了一副能賣出大價錢的樣子。

今天他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但他的精神顯然沒有受到任何打擊,眼睛裏帶著點天然的、顧盼飛揚的神采。

這股精氣神在死氣沉沉的銀槌市,是很罕見且珍貴的。

寧灼:“全名。”

小白:“就叫小白。”

寧灼:“爸媽在哪兒?”

小白口齒清晰、態度明確:“死了。”

他眼皮也沒眨一下,尾音還往上跳著,顯然是半分悲痛也不見。

寧灼:“那你之前和誰生活?”

小白娓娓道來:“阿倍野區七街的聚居區,和大家一起撿垃圾。一開始是媽媽帶我,後來媽媽走了,就是爸爸帶。爸爸死的時候,我已經能自己一個人活著了。”

“讀過書?”

“撿到過一個學習機。廣告很多,不過能用。”

寧灼哦了一聲,低頭擺弄著自己沒什麽血色的手指,在輕描淡寫間提了一個刁鉆至極的問題:“阿倍野區七街,那裏的‘龍頭’是誰?”

每個地方都盤踞著一些勢力。

在下城區,常有一些癟三混混組成群體,橫行霸道,是一群最喜歡從苦命人嘴裏奪食的禿鷲。

所謂“龍頭”,就是這些混混的頭。

這是他們的自稱,但底層人更愛叫他們“蛇腦袋”。

“沒見過,聽說是個叫山口還是三口的人。他們從來不自己來,只叫‘蛇信子’來。……不過垃圾場他們也不太來,因為我們給不了多少錢,‘蛇信子’也嫌臟。”

“蛇信子”是下城區人對“蛇腦袋”的手下馬仔的慣用稱呼。

小白不僅有問必答,而且邏輯清晰,答案明白,並不東拉西扯地說些別的。

這一篇問答和試探進行下來,寧灼也沒找出什麽紕漏。

但小白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讓寧灼來看,他根本不像在垃圾場裏長大的孩子。

寧灼問:“綁架你的人,為什麽要把你拉到農場去?”

小白:“我聽他們說,想把我賣出去。”

寧灼冷了聲音:“不對。”

小白:“……嗯?”

寧灼尖銳道:“那裏是他們找好的落腳地。他們想要賣你,直接把你拉到黑市就行。”

寧灼有被綁架的經驗,不得不在這種事上多想一層。

既然小白無依無靠,更沒有親人可以拿錢贖他,不直接轉手賣了避免節外生枝,帶回去幹什麽?

小白聳了聳肩:“那我就不知道為什麽啦。”

聽他語氣輕松,寧灼微微搖了搖頭。

除非是報復,或是打算滅口,綁架犯不會把自己的意圖和計劃告訴被綁票的人。

小白不知道,也無可厚非。

寧灼觀察了他的態度:“你一點兒都不怕?”

“當時怕。現在不怕。”小白坦坦蕩蕩,“當時我以為我會死。可現在是他們死了啊。”

寧灼望著他:“你倒是聰明。”

被誇的小白流露出一點驕傲的神氣:“對啊,我很狡猾的。我中途趁他們有人去上廁所,把看著我的人從後頭拍暈了,還跑掉了一段時間呢。……不過後來又被他們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