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二)不馴(第2/3頁)

玩笑一樣的誓言,寧灼沒想到他還記得。

單飛白不僅記得,而且看起來記得相當刻骨銘心:“你不能隨便死掉。你是我的。”

這話說得幼稚,讓寧灼覺得很好笑。

他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對自己的身高無比在意的小白,在這頭小野狼的體內探頭探腦、橫沖直撞。

那紅酒似乎帶著熱騰騰的、催人欲醺的酒力,透過寧灼的皮膚,滲透到他的四肢百骸裏去了。

寧灼發現,自己大概又發燒了。

這回還燒得不輕,或許嚴重到要在床上睡個一兩天。

但這回,寧灼沒有像過去那樣仇恨自己這無能的體質。

他能在朦朧中感覺到一絲安全和踏實。

就算自己昏厥過去,身旁也始終會有人守著。

因此,他的精神還算松弛,聽了單飛白的傻話,還帶了一點笑意,重復道:“……我是你的?你才是我買來的。”

單飛白單膝跪地,一席話口齒清楚地:“你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小時候不想走,是因為我不想回家;現在我和你在一起,是我覺得,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他的熱情,比剛才浪潮一樣席卷而來的欲望還要難以招架。

寧灼把手搭在額頭上,覺得自己在發一場不切實際的大夢。

夢裏,那個單飛白居然在說,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何其可笑。他寧灼明明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寧灼不想和他糾纏這些,又問:“這和你拖‘海娜’的人下水有什麽關系?”

如今,寧灼聽自己的聲音都是朦朦朧朧,像是隔著水、從水底傳上來似的。

而單飛白把胳膊橫在寧灼的大腿上,自己枕了上去,仰頭癡迷地看著他。

和寧灼對敵多年的他最清楚,寧灼的精力四射、不知疲倦,是全靠一口腔子裏的熱氣頂著、撐著。

那口氣一旦散盡,他就會立即輕飄飄地化作一蓬幽魂。

單飛白不準。

單飛白說:“你要死,我勸不住你。我只能拉‘海娜’來陪你。”

他用溫柔中帶著一絲天真的語氣說:“我們在一條船上,要死就一起死啊。”

寧灼想,媽的,夢裏也是一口混賬話。

他的手指攏上了單飛白的咽喉,卻沒有發力,只是逗弄一樣地輕輕捏著他的喉結:“……瘋狗,那你的‘磐橋’呢?”

單飛白說:“他們跟我的那一天,就知道我是條瘋狗了。”

寧灼:“小的時候可沒見你這樣。”

單飛白又自然拿出了撒嬌的腔調:“有潛伏期的嘛。”

寧灼:“所以才咬我?”

單飛白:“那是因為喜歡寧哥。”

寧灼:“剛才不是說因為不想回家?”

單飛白:“一開始是。咬你的時候,已經不是了。”

寧灼:“那後來又捅我是幾個意思?”

“是要寧哥活著,是要你看見我,也是因為喜歡寧哥……”單飛白頓了頓,有點害羞地說了老實話,“……流血的寧哥,也喜歡。”

這一番告白,落在寧灼的耳朵裏,統統變成了孩子話。

對此,寧灼的態度很簡單:他不信。

單飛白說的“喜歡”,的確讓他有些悸動,可那不是寧灼認為自己能享受到的東西。

更何況,寧灼從不知道單飛白的話哪句真,哪句假。

畢竟,從他們相識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在撒謊。

單飛白卻猜不到寧灼的心思。

對自己那點小心思,從倉庫裏挾持住寧灼、把匕首鮮血淋漓地捅進他的肩膀時,單飛白就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一些。

可他從不被這心思束縛,也從不去細想,只是全然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要和寧灼作對,就傾盡全力。

要對寧灼好,也傾盡全力。

寧灼問他的心思,他就全部講出來。

單飛白以為講出來也沒有什麽。

可一股腦把心事傾吐而出後,單飛白的心不僅沒有輕松分毫,反倒怦怦地跳得越發紊亂。

這個從來不會心虛的人攥緊滾熱的手掌心,期待著寧灼的回應。

寧灼停頓了幾秒,擡起紅酒味的手掌,抓住他的狼尾,手勁兒不小地拽了一把,用兩個字為他的告白定了性:

“……騙子。”

單飛白亂跳著的一顆心驟然刹車。

他失望地低下頭去,把額頭埋進了寧灼的大腿間,不高興地蹭了一圈。

但不消一分鐘,單飛白就恢復了元氣,擡起頭來,見寧灼已經燒得失去了大半意識,像是力不能支一般,微微低下了頭,腦袋往下一點一點,就大膽地湊上去,輕輕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寧灼的頭腦昏沉著,做了一場又一場怪異的長夢。

夢裏,有人在親吻他無名指的陳年傷口,很癢,很熱,引得他一下下屈伸著手指,想要躲避那過於熱烈的好意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