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二)兩情(第2/3頁)

本部亮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墮落到這樣的地步的。

可他已經沒了選擇。

下城區的人,最缺的就是“選擇權”。

無法,本部亮只能認命。

好在有人能死在他前面,聊慰他心。

車鬥翻覆,無數帶著微微餿味的飯菜傾瀉而下。

在本部亮摩拳擦掌之際,他的肩膀被人一把從後拽住,不由分說地放倒在地。

旁邊的人被這陡然而來的大動靜嚇了一大跳,剛要破口大罵,寧灼就冷若冰霜地拋來了一個眼神:“私人恩怨,別管。搶你的菜去。”

那人是懂得看人下菜碟的。

他忙不叠回過頭,再不理會本部亮,踴身跳入粉碎池中,撿起了一個形狀還算完整的餅,滿滿塞進了嘴裏。

寧灼拖行著滿臉呆滯的本部亮,走到了另一處無人的垃圾山旁,把他一把甩了上去。

本部亮沾了一頭一臉的垃圾,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木然地望著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

……寧灼沒死。

沒死也好。

至少他的痛苦可以結束了。

本部亮沙啞著喉嚨,問:“你是來殺我的嗎?”

“來前,我是很想殺了你的。”寧灼看著他,“看了你的樣子,我覺得還是讓你活著比較好。”

寧灼想了想,又補充道:“啊,就是不能活得太舒服了。”

本部亮還沒來得及明白寧灼的意思,就在一陣刺骨的劇痛中面容扭曲地痛呼出聲:“啊——”

寧灼一腳踩斷了他的踝骨。

本部亮在地上狗一樣翻滾痛嗥,眼淚成串下滾,好不容易擦幹凈的眼鏡歪歪斜斜地掛在鼻梁下方,又蹭上了垃圾的汙漬。

寧灼知道,這一腳足以把他變成一個跑不動、也走不遠的廢人。

本部亮會成為下城區最可憐、最卑微,連最便宜的機械踝骨都沒錢定期更換的底層流浪漢。

將這落水狗痛打一頓後,寧灼轉身要走。

“等,等一下……”本部亮掙出一口氣,無比艱難地伸手牽住他的褲腳,“我兒子……在哪裏?”

他擡起頭來,帶著一點期盼的口氣,卑微地詢問:“他死了嗎?求求你了,告訴我……”

他的神情、語氣和狼狽的模樣,落在任何一個稍有良心的人眼裏,都會忍不住動容。

寧灼不。

“誰知道呢?誰叫他好好的監獄不蹲,非要往外跑。”

說著,寧灼俯下身,從本部亮的上衣口袋裏取出一枚還在亮著□□的紐扣型錄音設備,揚手一拋,恰好沒入粉碎池絞動不休的齒輪間,直接破碎成了一堆殘渣。

寧灼收回視線,望著面如死灰的本部亮,繼續道:“往好處想想,說不定他現在還活著。”

本部亮的手段被識破,正在淒惶間,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強忍疼痛,擡起猩紅一片的眼睛:“……你的意思是,阿武還沒死?”

寧灼俯下身來,雙手支在膝間,輕聲道:“不知道。不過你可以等等看。”

本部亮全身簌簌顫抖起來。

如果阿武現在還活著……他會是什麽樣子?

他還是完整的嗎?他的精神還正常嗎?

他如果真的回到自己身邊,他……還能養得起他嗎?

可寧灼最終什麽也沒有告訴他,只是似是而非地告訴他,再帶著希望,等等看。

希望和絕望,有時只是一線之隔。

寧灼托了托腰,在本部亮絕望與希望交織的視線中一路走遠。

本部亮在無盡的想象中,全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他俯下身,捂住了面孔,低低呻吟:“你殺了我吧……”

然而寧灼走得頭也不回。

跨坐上阿布時,寧灼低低嘶了一聲,雙手攥住了把手,緩過了那一陣異常的脹痛。

阿布讀取到了他的異常,禮貌地詢問:“是我的坐墊不夠柔軟嗎?”

寧灼調整了一下坐姿:“上路。”

阿布關懷他:“你需要買一些藥嗎?”

寧灼:“……發動。”

阿布:“好的。最近的藥店距離1.2km。”

寧灼:“……”

最後,寧灼還是買了一管軟膏回家。

他暫時沒打算去找“調律師”。

對“調律師”來說,和自己交易,是生意;和本部亮交易,也是生意。這兩者是平等的,沒有高低之分。

對寧灼來說,這是一個人情,是“調律師”欠他的。

想用本部亮的情報就抵消這個人情,絕對不夠。

三哥之前還委婉地提醒過自己“小心單飛白”,現在,寧灼想通這句話代表什麽了。

他也知道,以“調律師”的規矩,三哥必然會付出些代價。

寧灼要用這個人情換回三哥。

只是,他這回不能主動上門。

寧灼要“調律師”主動來找他。

待寧灼返回“海娜”時,於是非已經等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