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四)攜手(第2/3頁)
慣性思維讓寧灼不會把單飛白的這番言行解讀為調情,而是一種仿佛已經把他輕松握在掌心裏,可以隨意捏一捏,碰一碰的輕薄態度。
他平靜答道:“我想的是一只兔子。……死兔子。”
單飛白本來還挺高興,突然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愣住了,心裏也悶悶地不痛快起來:“寧哥,別提‘死’,也別說……那個。”
寧灼反問:“你那些手下不是挺愛在私底下這麽叫我的嗎?”
單飛白一時張口結舌。
那時候他們是敵對關系,在面上輕賤彼此是常事。
以他們那時候見面流血的架勢,真要客客氣氣的才是咄咄怪事。
寧灼長得好看,那“兔子”的外號也並不是由“磐橋”而起。
這幫直男還動不動叫喚“日死寧兔子”呢。
說白了,就是痛快一下嘴。
但寧灼介意,單飛白馬上認慫:“哥,是我沒管好他們。……我從來沒帶頭叫。”
這倒是真的。
從小到大,他永遠叫他“寧哥”,即使把匕首往他身上捅的時候也不改分毫。
單飛白心思機敏,他知道寧灼並不是在意這些。
突然發難,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扳住他的肩膀,想要同他對視,同時試探著問:“剛才不舒服嗎?”
“舒服。”寧灼睜開眼睛,“挺舒服的。”
他避無可避地撞上了單飛白專注的視線。
隨即,寧灼偏過臉去。
他不願看單飛白的眼睛。
他望著自己的神態,像是在認真勾勒著一個“家”的未來。
寧灼提起了之前單飛白向他提起過的那個浪漫而不切實際的構想:“……想了想,建橋還是太浪費了。造一艘船還夠。把能帶走的人都帶走,讓願意留下的留下。”
單飛白的心猛然一跳,
但那心跳成分更接近於心悸,而不是欣喜。
他敏銳地問:“寧哥,你是‘能帶走’的,還是‘要留下’的?”
“哪個都不是。”寧灼說,“走前,可以把我的骨灰留一半在雲夢區,另一半你帶走吧,是灑在海裏,還是留在身邊,你來決定。”
這是寧灼能想到的最公平的分配方式。
他的人生本就是撕裂的,這樣一來,正是一邊一半,各得其所。
單飛白深吸一口氣。
他心裏那座蠢蠢欲動的火山,無聲地爆發出了滾燙的熔巖。
……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滿懷期待地等著寧灼的答案,等一個“喜歡”,或者“滾”。
寧灼給了他答案。
他還是選擇去死。
他盡力粉飾著的太平安樂,被無情撕裂。
單飛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寧哥,我是留不住你,是嗎?”
寧灼的心並不如他的話語一樣平靜。
聽單飛白這樣說,他的心臟酸澀著狠狠抽痛了一下。
那疼痛如有實質,真的讓他眉心猛皺了起來。
可他不知道如何抵擋,只好默默熬受。
單飛白問的是,他喜不喜歡他。
寧灼聽到的是,要不要為了他,拋棄過往,面對未來。
這兩件事情對寧灼而言,一個太沉重,一個沒想過。
他的皮膚還被單飛白的皮膚烘著,那是一種蓄滿彈性的觸感,沉甸甸,熱騰騰,結結實實地帶著生命的力量。
一聲令下,他就能背著自己,撒歡一樣地跑到天涯海角去。
可一想到自己會離開銀槌市,甚至有機會過上幸福的生活,那許久未至的幻境就洶洶而來,靜靜注視著他。
他無法允許自己享受這樣的幸福,所以只能放棄。
為了斷絕單飛白的念想,“放棄”也不能是細水長流,和平分手。
一如往常,狠狠斬斷就是了。
寧灼綠色的眼睛裏沉澱著無情的冷光:“你的技術的確不錯。但炮友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單飛白惱怒地冷笑了一聲,身體卻微微發著抖:“我不能做你活下來的理由嗎?”
“不能。”
“我不是你請來的共犯嗎?”
“是。”
“共犯做完了壞事,是不是要一起逃跑?”
寧灼冷靜道:“不需要。我們做好切割,各奔東西就好了。”
單飛白翻身壓倒在寧灼身上,沒梳整齊的狼尾絲絲縷縷地垂了下來。
他的動作一劇烈,就牽扯到了寧灼的身體。
寧灼“嗯”了一聲,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緊接著,他聽到了單飛白帶著哭腔的聲音:“那我傷心了呢?我傷心你不管了嗎?”
“你扔下我一次,我好不容易追了上來,你還要扔下我第二次……”
他吸了一口氣,吸得寧灼的肺部酸澀地脹痛起來:“寧哥,我是不是命裏就是該被人丟下的包袱?”
寧灼的掌心收緊,攥得他的肩膀發出一聲細細的關節響聲。
寧灼回憶起了他們小時候的那次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