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夜,古堡內燈火通明,人聲喧鬧。

遵照雲婓的命令,布魯打開酒窖,藤蔓輪番入內,運出一桶桶麥酒、甜酒和盧克精心釀造的果酒。

空氣中充斥著酒香和食物的香味。

烤肉送上桌,搭配裹滿湯汁的塊莖,還有剛出爐的面包,熱氣騰騰,誘人無比。

大廳內,雲婓高坐上首,甘納、阿亞姆和矮人們分坐在左右。傑弗裏和矮人阿爾伯特坐在一起,布魯則忙得腳不沾地,直至宴會開始,仍未來得及歇一口氣。

領主府外,方形和三角形的篝火一座座燃起,手臂粗的火把插在路旁,將整條長街照得亮如白晝。

領地眾人圍坐在一起,三五成群大聲談笑,開懷暢飲。

騎士們沒有返回關押處,被允許參與這場盛宴。經過長時間的關押和磨礪,他們全都卸下驕傲,能夠放下身段和眾人坐在一起,互相舉杯。

實事求是地講,得不到雪松領主赦免,他們今後的日子未必比得上農夫,畢生都要和半獸人一起做苦力。

“不會有贖金,所以,該徹底明白自己的處境。”一名騎士苦笑一聲,仰頭喝盡杯中的麥酒。

投奔來的小商人和領民難得放松,幾杯酒下肚,借著酒意傾倒苦水,講述自己倒黴的經歷。

“蟲群襲擊了主城,到處都是可怕的蟲子,它們無孔不入。”

“東城遭到蟲群毀滅,留在城內的貴族和騎士無一幸免,死狀極其可怖。有仆人逃出來,到處叫嚷著蟲子的可怕。”

“我永遠忘不掉那個夜晚,城門守衛倒在路上,被蟲群覆蓋,一瞬間就變成枯骨,到最後骨頭也沒留下。”

一名小商人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恐怖的記憶深植腦海,日夜折磨著他,成為可怕夢魘。見到蟲群之後,他沒睡過一個好覺,每次剛睡下不久就會被噩夢驚醒。

哪怕離開刺槐領,他仍提心吊膽,整日裏戰戰兢兢。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疑神疑鬼,控制不住雙手顫抖。

有相似症狀的刺槐領領民不在少數。

長時間無法安睡,他們臉色慘白,眼下掛著黑眼圈,眼球爬滿血絲,看上去無比憔悴。

布魯給了他們一種藥水,裏面含有少量碾碎的菌菇,味道有些古怪,但能讓他們睡個好覺。

眾人十分感激,愈發堅定留下來的決心。

“感謝雪松領,感謝領主大人,感謝慷慨的樹人管家!”

伊娜擡過來一筐面包,剛剛烤出來,帶著獨特的麥香味。麥殼篩得很幹凈,面包口感十分暄軟,和硬面包截然不同。

“領主大人帶回刺麥,磨碎去殼,比領地的麥子更香。”

伊娜和幾個女人坐到桌旁,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用力扇著風,頓覺舒爽許多。

“刺麥?”村人們最關注糧食,聽到伊娜的話,陸續圍了上來。

“卡德薩城的麥子,領主大人帶回許多種子,決定在領地墾荒種植,這是布魯管家親口說的。”

“墾荒嗎?那真是太好了!”

墾荒意味著需要大量人手,投奔來的刺槐領眾人精神振奮,無不高興萬分。

相比之下,騎士們變得異常沉默。

聽到主城內發生的一切,他們能夠肯定,蟲群是巫師的詛咒。

東城的貴族騎士不存一人,家族一夜之間覆滅,此時此刻,他們對巫師恩裏克的恨意達到頂峰,刺槐領主也被遷怒。

如果恩裏克沒有被雲婓殺死,憤怒的騎士們會不惜一切將他撕碎。

半獸人沒有參與話題,他們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很快變得醉醺醺。不少人當場獸化,站起身捶打著胸膛,互相推搡著大吵大嚷,看上去要發酒瘋。

松葉城眾人見怪不怪,少年們拋出幾顆種子,墨綠色的藤蔓迅速生長,將鬧事的半獸人捆綁起來,堵住他們的嘴巴,送回他們的住處。房門一關,任憑他們自己去鬧。

目睹全過程,地穴人忍不住偷笑。

他們相當記仇,始終記得在礦山時的遭遇,自然樂見半獸人被教訓。

喧鬧聲傳上露台,魔龍依舊呼呼大睡,半點不受影響。冰魔走出泉池,探頭看了兩眼,很快失去興趣,撈起兩塊冰糖送進嘴裏,咯吱咯吱咬得起勁。

地下牢房中,夏萊姆靠坐在墻邊,法杖被收走,身上的長袍和鬥篷沾滿灰塵,樣子狼狽不堪。

距他不遠擺著一張托盤,盤子裏是一碗肉湯和兩塊面包,還有一壺清水。

食物送來有一段時間,夏萊姆沒動一下。

地牢中溫度很低,肉湯逐漸變涼,白色的油脂凝固在碗邊,漂浮在湯上,結了厚厚一層。

咕嚕嚕。

夏萊姆的肚子發出轟鳴,他按住胃部,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饑餓的本能占據上風,他終於抓起一塊面包,撕開送進嘴裏。

面包很硬,裏面摻著劃嗓子的麥殼,味道相當不好。換成往日,夏萊姆看都不會看一眼,現如今卻是唯一能入口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