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糖花生漿

“中常侍來討制糖的庖人,若這名庖人還會做拉面就更好了?”

阿嬌面前食案上擺著一只巴掌大的瓷碗,裏頭裝著兩只白白胖胖的湯圓。因為是晚膳後的甜點,又是糯米的東西。膳房伺候的人怕阿嬌積食,送來的湯圓個頭小小的。

她用勺子舀起一只,咬開裏面是紅糖花生餡。花生磨成細細的粉末,混合在搗碎的紅糖中,遇熱融化,在嘴裏泛出甜蜜和酥香。

程安忙說:“食官令不敢擅自決定。娘娘,這人咱們到底給不給?”

“有兩樣都會的庖廚嗎?”

中宮膳房以食官令為首,下面有副手食官丞,共二十幾名庖廚,又有負責采買、殺牲、擇米等等事項的內侍、宮女上百人。

自從阿嬌自己嘗試做出紅糖之後,她想起後世常見的“玫瑰紅糖”、“茉莉紅糖”、“姜糖”三種,交由膳房做出來,分別送到長樂宮、北宮和長公主府以表孝心。

阿嬌以為眾人各司其職,制糖的庖人和做面食的不是同一批。她卻不知道膳房庖人雖多,但只有手藝最好、最擅長琢磨上意的才有資格伺候皇後。這樣的人也不過三五個,都有真本事還比同僚強,研究食方之事自然有重疊。

“有的,食官令報上的名單裏可選的有好幾人。”

阿嬌接過來一看,勾出一個有些印象的名字——元石。

雖然有印象,但想不起長什麽模樣了。

“讓他去!”

皇帝明明來探病時表現得極其敷衍,毫不掩飾冷漠的態度,要人時卻透著一股理所當然的傲慢。

誰讓天下都是他的呢?

阿嬌心裏冷嗤一聲:“制糖的方子不必藏私,拉面也可以教禦膳房的人做。但這人是咱們椒房殿的,最多待一兩日,還讓他回來。”

程安應喏,領命而去。

阿嬌吃完湯圓,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程安打起簾子進來,講笑話似地說:“中常侍千恩萬謝,拖著元石跟狗在後頭攆似的跑了。”

阿嬌喝下青君遞過來的藥,將空碗放在一旁:“我答應的事情,難道還反悔不成。”

程安靠近床榻掖好被子,先搓熱雙手再貼著阿嬌額頭。

“好像還有點發熱,再宣太醫來瞧瞧吧?”

“一點低熱而已,不用了。”

阿嬌搖頭。

或許是她前兩天在庭院裏吹了冷風的緣故,夜裏發起高熱。面頰滾燙如火燒,迷迷糊糊間發出囈語把守夜的青君吵醒。因為她頭上的傷,守夜的人都不敢睡得太死,及時喚來太醫摸脈開方。加上阿嬌還有一點意識,藥喂到嘴邊知道是救命用的,勉強喝下。

這才平安度過極為兇險的一夜。

日出時分,高熱才退去。

這兩日,阿嬌反復低燒。原本只有三名擅長外傷的太醫守在中宮,隨時待命,現在增設到八名太醫,有擅長急症的、有祖傳退熱驗方的,鬧得椒房殿人仰馬翻。好在她意識恢復得快,沒有驚動太皇太後和竇太主,否則合宮不得安寧。

只是本來都可以下床走兩圈解悶的,現在又得臥床休息,實在是百無聊賴。

程安向來以阿嬌的意願為重,沒有再勸。心裏想著等會吩咐眾人留心主子是否不適,“您不如睡一會。”

阿嬌一點都不困。哺時剛過,換算成現代的時間:下午五點多鐘。

現在睡覺,晚上還睡不睡了。

“你把棋盤拿來,咱們玩會格五。”

阿嬌所知的,現今大多數娛樂活動都不適合生病臥床的人。如蹴鞠,不管是上場還是觀賽都是她現在做不到的。如鬥雞,不僅在貴族中流行,在平民之中也有很高的人氣,但就算阿嬌身體狀況允許也沒興趣。傀儡戲、擊劍、相撲之類可以一觀,但太過吵鬧,不適合現在的她。

想來想去,也只有棋類能打發時間。

不過格五不是五子棋,規則要復雜一些。阿嬌更感興趣的圍棋、象棋、跳棋之類統統沒有,她想著此處,迫不及待地從床上起來。

“不用找了。拿紙筆來。”

她打算把棋盤畫出來,讓工匠照圖制作。先把跳棋弄出來好了。她剛拿起筆,若有所覺地擡起頭,見門簾後面有一道人影,來回踱步,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進屋。

“外面是青君?怎麽不進來?”

阿嬌記得,青君打從午膳後便離開椒房殿,協助中宮詹事處理宮女遣散事宜。如今年一般遣散宮人之事還是頭一遭,原因是經過漢朝幾代帝王更叠,早年間征選到宮中服役的女子不再符合宮廷的需求。

簡而言之,這些宮女的歲數太大了。

太皇太後有令。宮女年滿二十五歲的需出宮嫁人,同時可以獲得一筆豐厚的遣散費用。年齡超過五十歲的宮人由少府妥善安置,非特例不得留於宮中。

皇後掌中宮之權,後宮的人事調動不可能繞過阿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