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3/5頁)

而後她搖頭,輕笑道:“老公,我雖然不懂畫畫,但也看過你畫那麽多次了,怎麽也算半個內行,又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你看他落筆的時候都是一直在思考,線條也很粗糙,連咱們家含含畫簡筆畫都比他利落大膽。”

嶽釋作畫幾十年,畫展辦過無數場,除了畫工,眼光自然也能說得過去。

就嶽或那種故意抖動手腕又每下都抖得非常勻稱的手法——真不懂的話,每次手抖必定不會都抖出相同的弧度。

能夠相同,便說明他作畫的年數不短,且手法早就已經形成嚴苛的肌肉記憶,不是說能改就能改的。

他裝什麽都不懂的新人,也就只能騙騙真正的外行,比如林是非。

就連畫架的老板坐在遠處休息,百無聊賴地看向嶽或時,看見他畫東西,眼睛裏都染上了一抹“小情侶可真有意思”的玩味笑意。

“他故意的。”嶽釋音色低沉地戳穿。

言罷他便沉默下來,微微抿唇。

他記得上次見到嶽或在畫紙上畫東西,還是在他和沈婉離婚那年,嶽或剛十歲。

得知爸爸媽媽要離婚,以後可能誰也不會要他了,嶽或哭得很傷心,他跟著他們到民政局。

怕惹人討厭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連眼淚都落得無聲無息。

嶽釋和沈婉進民政局,嶽或就在門口等他們。

也不知道他把畫筆畫紙塞在了哪兒,等兩人出來,嶽或就坐在台階上,看著他在皺巴巴的白紙上,畫出來的爸爸媽媽和自己的一家三口簡筆畫。

嶽釋旁邊寫著“爸爸”,沈婉旁邊寫著“媽媽”,中間的自己旁邊便寫著“年年”。

可見到那副畫,沈婉又一次在嶽釋面前失態,她氣急敗壞地彎腰搶過畫狠狠撕碎,並疾言厲色地沖嶽或吼:“我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再畫這些垃圾!如果你真這麽喜歡那你就去跟著他吧,我正不想要你呢!”

“媽媽不要……”嶽或馬上站起來,眼淚落得更加洶湧,“媽媽……我錯了。”

“呵,你不願意要我就願意要了?”嶽釋冷眼旁觀,看著那副毫無優點的簡筆畫,道,“聽你媽的吧,省得她真不要你。”

“不會畫東西以後就不要再畫了,幼稚。”

他似乎根本沒有想過,他所評價的幼稚的主人公,本來就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

如今七年過去,還是具體幾年過去……嶽或今年多大了?嶽釋突然心想。

年年身上的青澀稚嫩,現如今已如數褪去,連落下畫筆的手法都是那麽熟練。

雖然他在故意將畫完成的……幼稚。

嶽釋年齡漸長,空有爐火純青的技術,靈感卻大不如前,最近兩年,他沒有畫出一幅完整的畫。

嶽含舒才六歲,還小,而且真要對比,她現在的簡筆畫甚至遠不如當年的嶽或。

搞藝術這行,特別是有名氣有畫工的大多都心高氣傲,年輕時誰也瞧不上。

可到了嶽釋這個年齡就明白了,他想讓自己的名字能夠更長久的被人熟知。

他需要“繼承人”。

“好了,完成啦。”嶽或放下畫筆,將畫工粗糙卻神韻描摹得極準的畫紙拿下來。等林是非向老板付完錢回來,他自己拿著畫紙面向他展開,臉上小表情有些得意,求誇獎般,“寶貝,好不好看啊?”

林是非雙眸澈亮:“特別好看,Darling,你……”

滿通誇獎的真心話還未脫口而出,林是非便眼睜睜地看著嶽或忽而臉色微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畫藏到身後遮了起來。

“怎麽了,星星?”林是非急忙過去摸了摸嶽或的胳膊,以為他被什麽嚇到讓他別怕。

同時他回身往後看去,神色頓時也變得冷漠。

嶽釋牽著嶽含舒,身邊還跟著許靜葉,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他們這邊。

像鬼似的。

“見了我不會喊人麽?”嶽釋道,“還一幅見鬼的模樣。”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禮貌了?”

“……爸。”嶽或輕聲喊道。同時卻拉住林是非的胳膊,無意識後退半步遠離嶽釋,將畫藏得更加嚴實。

有林是非在,他以後再也不會自我輕視自我懷疑了。

林是非說他很厲害,說他很好。

那他就是可以很厲害很好。

哪怕嶽釋現在再說他畫的仍然是小兒科,嶽或也不會再因此而難過。

可想是這樣想,嶽或還是不想聽見。

幼時的不被承認與被嘲弄深入骨髓,令他害怕、不安,乃至極度排斥。

“畫得不錯。”嶽釋突然說道。

嶽或似是沒聽清,很疑惑地看向嶽釋:“什麽?”

嶽釋下巴輕擡,隨意又特指嶽或手上那幅畫,做足了父親的威嚴姿態:“畫得不錯。”

這下嶽或是真的不解了,也是真像見鬼似的看嶽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