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防止人不信似的, 纖長有力的手指節重新短暫地按了下手機邊緣的按鍵。

由於人體的溫度比冰涼的金屬高上許多,指腹又像有些潮濕似的,因此兩相接觸下, 開機鍵邊緣的屏幕便霎時出現了道半圓形的白霧。

不過轉瞬就被空氣沖刷, 消失無蹤。

可平日裏被一按就會亮屏的手機,此時卻怎麽都沒動靜。

嶽或這次是真的像是犯傻般地愣住了,慢半拍地擡眸去看映在他濕潤眼底的林是非。

察覺到這股令人心動的打量視線,林是非沒忍住俯身再次輕吻在他眼角,感受著嶽或被淚黏連在一起的長睫、在他唇間不安地顫動。

“為什麽……”嶽或像是感冒到了最嚴重的階段, 開口幾乎無聲, 只有聲息在持續的哽咽中溢出字眼, “為什麽關機了?”

林是非回答道:“因為是我提前關掉了啊。”

就在他們吃晚飯時。

林是非沒動過幾次手自己做飯,家裏又有吳姨, 如今他們還正是高三,在學校時的學習任務相較於比較重——雖然他從未擔心過自己的成績, 可他要為嶽或梳理標注他每個階段要學會、學透的知識點。

但其實林是非會做飯。

在國外和蘇爾讕進行心理疾病以及心理健康交流的時候, 林是非讓自己迅速進入冷靜的方式只有兩種。

一是進狗籠。

他會主動進入逼仄又狹小的鐵籠,關門、上鎖。

讓自己抽條很快的少年身體只能難受地蜷縮成一團, 無法半坐起身,更無法站立, 只能維持著蜷縮的姿勢自我開解。

除此外, 便是更簡單粗暴地拆房間。

他會把自己關在沒有任何人的房間裏, 見到什麽東西便會拆砸什麽東西。

等到林倚白他們打開他的房門再見到他時, 整個房間的景象便只能用“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來形容。

其中就有林是非把自己關在獨棟的別墅中,“炸”過幾次廚房。

然後他就會做飯了, 而且做得還挺不錯。

海城高中在09月30號這天放的國慶假期, 晚上他們便沒有和林倚白他們住在一起, 直接來了這棟別墅。

林是非沒讓嶽或吃外賣,親力親為地自己動手。

今晚——是在昨晚的晚飯桌上,林是非往嶽或碗裏夾菜,忽而隨口問道:“Darling,你的手機呢?”

聞言嶽或下意識地掏出自己兜裏的手機,伸手遞給他後才接話似的道:“怎麽了?”

他真的只是隨口一問,根本沒在意林是非要做什麽。

而且話落後,林是非還一本正經地把他的手機拿過來,語調含笑輕松道:“沒事,我的手機在樓上,我看看現在幾點了。”

他回答的那麽隨意,嶽或就更沒什麽應該警惕的自覺。

當時林是非便在嶽或的眼皮子底下按亮他的手機屏幕,先進行靜音,再面不改色地關機。

弄完後,他將手機屏幕倒扣在桌面上,讓星星在進餐中緩慢地、自行地遺忘他的手機。

上樓後林是非又把自己的手機關機了。

這樣……就誰都找不到他們。

被提醒後才想起這點細節的嶽或不可思議地瞪向林是非,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可以那麽“未雨綢繆”,呆愣半天,他的眼淚便突然猶如開了閘的水壩,淚流不止。

“我……”他哭著說,“我要找、找爸爸媽媽……林是非……我要找爸爸媽媽……”

他要找爸爸媽媽告狀,讓他們“打死”林是非。

前 17 年都沒有感受到過父愛母愛的嶽或,在林家生根發芽地入住、享受愛護一年,便已經很自覺地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想起林倚白言千黛,知道可以找他們告狀。

聞言林是非絲毫不怕,還甚是愉悅地低笑出聲,但他說的話卻非常無情。

“不許。”林是非道,“拒絕。”

嶽或淚眼朦朧,整張臉都被哭成了小花貓,他不敢眨眼地盯著林是非,唯恐一眼瞧不見他就又會拆印著“ Durex ” 字樣的塑料包裝。那塑料袋的聲音真的好嚇人,嶽或就像是聽不了這種聲響,不然就會牙齒發酸、甚至身體打顫,他害怕地哽咽道:“我要找蘇爾……讕,找蘇醫生……”

作為林是非的心理醫生,他不信蘇爾讕不找他們,此時見到手機關機,嶽或便更加確定了這種猜想。

蘇爾讕肯定有給他、或者給林是非打電話發消息。

只是話落,似是仔細地揣摩了他話裏的意思,林是非確認嶽或提及的並不是和他們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那大概率、可能就是“敵人”吧。方才還染著些許笑意的眉目轉而化得淡漠。

他單手掐在嶽或的腰側,而後猛地把人翻過身,從背後擁著他變成面對面地把他牢牢地抱在懷裏,還直接把嶽或的後背懟到只能緊靠床頭,退無可退,讓他的眼睛只能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