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入秋的下午六點多, 天邊已經沒有明顯的夕陽。

只有還獨屬於白天的些許亮色,能讓人類的眼睛清晰視物。

要不了多久,晦暗便會如期而至地降臨。

眼下人行道周邊的商店, 都開啟了獨特的招牌燈, 很惹目。

街道邊幾縷挾著未至的傍晚涼風,溫柔地順著人的發絲、衣角來回輕繞糾纏。

林是非猶如此時的旁邊沒有任何外人,垂下的眸子許久都未眨動,便那麽視線灼熱地盯著方才嶽或“口出狂言”的嘴巴。

親起來總是很軟,但最近又總是太欠教訓。

嶽或幾乎將下巴尖放至林是非的肩頭, 擡著眸子自下而上地和他四目相對, 低聲道:“寶貝幫我搞他啊, 我不會心軟的。”

林是非問:“星星覺得我在意的是這句話嗎?”

嶽或便彎眸淺笑:“那不得吃完飯回去再說。”

“好。”林是非舌尖往後槽牙而去,重重地輕劃抵了下齒列尖銳的弧度, “星星別後悔。”

“……你怎麽在這兒?!”本來還在等爸爸給自己拍美美照片的嶽含舒,在聽到嶽釋說話, 叫的又是誰的名字後, 便不自主地轉過身。

表情立馬從開心轉為兇惡。

連含在嘴巴裏的棒棒糖,而微鼓的腮幫子都無法讓她顯出可愛。

她急忙幾大步跑到嶽釋旁邊抱住他的大腿, 敵意很重地沖嶽或大聲:“你走開啊!嶽或,你不準跟我搶爸爸。”

“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爸爸也已經和我們生活很久, 他是我和媽媽的, 不是你的爸爸。”

也不知道平常在家裏嶽含舒是怎麽被兩個大人教的, 明明她和嶽或就沒真正見過幾次面,卻能夠在那麽小的年紀產生不同於其他孩子那般的敵意。

哪怕嶽或在幾年前確實有反駁過嶽含舒, 說嶽釋“他也是我爸爸”這樣的話。

可那時候嶽或的年齡也沒多大, 只是個14 歲的小孩兒而已。

況且他又沒說錯。

他從來沒有跟嶽含舒搶過爸爸, 只是很低卑地表達“也”這個意思,僅此。

“從這裏拐個彎,前面就是海城高中,”嶽或神色淡漠,沒想慣著任何外人,“我們剛放學出來,要去吃飯回家,是你爸在喊我的名字。”

“我……爸?”

嶽含舒只有七歲多的頭腦記不太清她上次和嶽或見面是什麽時候了,大概是去年吧。

但那時候嶽或還在用渴望的語氣喊嶽釋“爸”,明顯仍在希冀父愛的到來。

哪怕遲一些,對他來說也沒關系。

但嶽釋從未給過。

而受到所有父愛的嶽含舒心裏洋洋自得,但同時還想彰顯高貴地把這件事實告訴嶽或。

每次遇見都要趾高氣昂地表明“不準和我搶爸爸”,專門戳他的心窩。

因為媽媽總是在告訴她,爸爸之前的孩子,根本就不再算是他的孩子。

所以嶽含舒當然要維護好只屬於自己的東西,絕不分享。

但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從嶽或嘴裏,聽見這種自主劃分界限的話,好像什麽父親不父親,他早就已經全然不在乎,也不會再露出任何難過的負面情緒。

可他不再難過,嶽含舒心中剛起的“得意”“看笑話”“高高在上”的情感便一個都得不到滋養生長,落了空。

不上不下的很難受。

這和之前遇見時的場面完全不一樣啊。

嶽含舒松開嶽釋的大腿,朝嶽或的方向上前半步。她穿在身上的秋日公主裙很好看,像朵還未長大的嫩花,但其中的花蕊卻是黑色的、毒的:“嶽或,你剛才是在說他是我爸嗎?你不跟我搶了?”

嶽或跟林是非的身量很高,嶽含舒需要努力仰著脖子看。

待看清嶽或的神色是無動於衷後,她都要跺腳了,被慣得無法無天,顯得氣急敗壞,:“你就不覺得難過嗎?”

“你怎麽不出聲回答我?跟我說話!”

“呵,”林是非嗤笑,居高臨下的眼神很是睥睨,“你算老幾啊?”

言罷他戾氣的神情瞬收,像說情話似的對嶽或低道:“星星不要理她。”

“聒噪死了。”

今天這樣的事並不是首次經歷,和惡心的原生家庭切割,需要時間,也需要狠心。

而這兩樣東西,目前的嶽或都有。

哪怕過程會血淋淋的,但是和嶽釋和沈婉……以及和過去的許多不好的人。

都要絕對的涇渭分明。

至死不再往來。

除此之外,這些人也必須要認識到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

余生都得死命記著,如果能在不安中度過就更好不過了。

被林是非、被林家精心細養出的自信與張揚,早在不覺中滲入進嶽或的四肢百骸,他學會勇敢地看待過往,知道什麽是真正的良善。

所行所為不好的人就是要得到相應的懲罰。

林是非時常說,他不讓嶽或親自處理這些事,是不想讓過去的那些人臟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