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見說不動林傾白,涼瑤楚撇了撇嘴,轉身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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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
郗安果真如涼瑤楚說的,大大咧咧的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睡得很香。
林傾白給郗安塞了塞被子,合衣躺在郗安的身邊,仰躺著望著客棧的天花板,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今日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他怕自己一睡著,又會陷入那不停糾纏著他的夢魘。
窗外不知是什麽昆蟲,發出了陣陣的蟲鳴。
打更的人敲打著鑼鼓,喊著更時。
子時快要到了,郗安緩緩睜開了眼睛,那個聲音又開始說話了。
——今夜要過了,你說過今日要殺他。
——快點,殺了他。
那個聲音就像是個催命符一般,每一次出現都另郗安渾身戾氣大漲,血液都叫囂著殺意。
郗安的手摸住了衣袖裏的那根鋼針,目光又深又沉的望著林傾白。
林傾白卻在這時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孩子的發絲又軟又滑,手感很好。
林傾白便又多摸了幾下。
郗安的瞳孔猛地晃了晃。
林傾白低聲問郗安:“睡得好好的怎的醒了?是不是傷口痛了?”
郗安垂著眼睛,沒說話。
林傾白便覺得郗安是傷口痛了,只要一想到這個孩子腿上有那麽深的傷口,林傾白也很心疼。
林傾白有心想要哄一哄郗安,可是他實在是不太會哄孩子,於是林傾白沉默了一會,伸出手輕輕的放在郗安的手臂處說:“睡吧。”
說完林傾白嗓子裏輕輕的哼出了歌。
林傾白其實不怎麽會唱歌,他只是忽然想起了之前他隨處聽來的搖籃曲,嘴裏不自覺的哼了出來。
在靜謐的夜裏,林傾白修長的手指一下下的輕拍著郗安肩膀,嘴裏輕唱著那首歌。
“清風過,花兒冒,彩兒蝴蝶翩翩錯,娃娃舉著胖手抓不落......”
“夕陽末,日要落,彎彎月兒露上頭,貪玩的孩子要歸家嘍.......”
林傾白的聲音很好聽,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從他的口中唱出每一句話都像劃過心口的羽毛,溫和的不像樣。
良久,郗安忽然聲音低啞的問道:“家是什麽?”
林傾白拍著郗安的後背,淡聲回答:“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
。”
“家人是什麽?”
“家人就是親人,譬如爹娘,兄弟姐妹。”
郗安又是一陣沉默,說:“我沒有家人。”
“你有家,師父也是家人。”
郗安眸色閃了閃,緩緩的仰起眼睛望著林傾白。
黑夜中他黑黝黝的大眼睛裏似忽然燃了一簇火把,又亮又閃。
他就這樣望著林傾白好一會,重復的確認道:“你是我的家人?”
“恩,我是你的家人。”
.......
這時窗外的打更聲又響了起來,距離子時更近了。
——快啊,你在做什麽,快殺了他!
——他區區的兩句話不會就把你騙了吧!什麽狗屁家人?什麽狗屁親人?這種可笑的東西,三歲的小孩都不信,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閻秋司,你活了一千多年,還沒被你的家人給騙夠?怎麽還信家人的這種鬼話!
“我沒信!”郗安厲聲反駁:“這種虛偽之人說的話,我怎麽可能相信。”
——那便殺了他!
——他今日說你該死,你不是最恨別人這樣說你,你怎麽不殺了他!快點殺了他!你是閻秋司,你連你生母都能殺,如今為何不能殺了他!你怎麽還不動手!
——快啊!快啊!
郗安的手握緊了那根鋼針,擡眼望向了林傾白。
林傾白睡熟了,烏發柔順垂在肩頭,呼吸輕柔,睫毛纖長,鼻梁高又挺又翹,眉眼閉著的時候就如同初春的晨曦,溫和又好看。
郗安握著鋼針的手僵持緊繃了許久,最終他沉沉閉上了眼睛,松開了手,腦中應著那個聲音。
“今日不殺了。”
——為何不殺?你對他心軟了?
“沒有心軟。”
——今日魔物要吃他時,你為何救他?他不過一介凡人,你就讓魔物把他吃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閻秋司,難道你有情?
郗安聞言猛地睜開了眼,他像是一只被觸到痛處的刺猬,重重的強調著:“滿口胡言!救他不過是怕他的手下傷到魔物,方才他想要用他的命換我,我算欠了他一條命,這次饒了他,若是他下次再敢犯戒,我定會新賬舊賬一起算,將他千刀萬剮!”
腦中的那個聲音,卻是冷笑了兩聲。
——好啊,我等著你將他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