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閻秋司將玉佩握在手掌中。

這塊玉好涼, 他怎麽都捂不熱。

於是他用力的握住了玉佩,用力的手掌都被玉佩的棱角硌的通紅。

待他再擡起頭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出了山洞。

夜更深了, 雪也下的更大了

從他方才從正殿走出去找小白,一直到他在外面遊蕩一圈, 再回到殿中, 不過是一個時辰的時間, 天地之間卻驟然間變成了純白色。

閻秋司一身的黑衣置身在這一片漫無天日的蒼白之中, 猶如落在白紙的墨跡一般, 格格不入。

他緩緩的頓住了腳步,雙眸茫然的望著天。

外面寒風刺骨,閻秋司的手一向是溫熱的,此時卻也變得冰涼。

手中的玉佩應是暖不熱了, 他便將玉佩掛在脖頸處, 就像是曾經他帶著這個玉佩在戰場上征戰那般。

冰涼的玉佩緊貼在胸口,時時帶著,猶如他的師父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曾經在戰場之上不管是再危難的時候,他只要摸到玉佩, 便會安心下來,他知道有一個人在等著他回家。

就算是當年的那一場雪崩,他身受重傷, 被埋在了雪山之下,凍得全身動彈不得, 連喘息一口都像是刀割心肺, 腦中神志不清, 恨不得就這樣一下睡過去。

可是他還是爬禿了十指, 雙手滴血, 咬著牙,從猶如沉石般的雪堆中一點點的爬了出來。

“王上......王上.......”

今夜寒涼,坊婳正好去給前方守衛分配禦寒的柴火,路過這裏,看見了閻秋司,便走上前喊了幾聲。

閻秋司就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他的目光定了定,望著遠處山脈間的一座長亭。

平日裏若是沒有下雪,這個長亭不過是個隨處搭的草亭子,破破爛爛的也沒人去,倒也顯不出什麽。

可是現在這個長亭立於風雪之中,飄雪落在亭尖,將亭子染成了孤寂的白色。

倒是讓閻秋司想起了以前在凡間雲王府的湖中亭。

以前林傾白最愛坐在湖中亭中賞花。

到了後來,閻秋司在朝廷中當了大將軍,每每從朝堂中歸來,林傾白都會坐在亭中等他。

有的時候,若是天氣暖和一些。

林傾白便喜歡坐在亭中撫琴,那時候陽光落在林傾白的肩頭。

他的面容柔和,琴聲也似光般溫潤。

可是到了後來,閻秋司和林傾白鬧得猶如陌路。

正是寒冬,林傾白便不再在意天寒,而是穿著一身白衣,肩披大氅,身影單薄的映在雪中撫琴。

那時林傾白已經很瘦了,身影猶如白雪般輕盈易碎。

閻秋司就這樣一邊想著曾經,一邊向前走。

他一步步走到亭子中,望著亭中那個空落落的位置,忽然就想起了當初巫族王女對他說的話。

她說:“閻秋司,你捫心自問,當年在凡間你不過就是知他心地善良,一心為你,就騙他至此!!!他三生三世皆為了你而死!就算是他當年欠了你,也早就該還清了.......”

那聲音振聾發聵,在閻秋司的耳邊不斷回響。

閻秋司踏上長亭的台階擡手一揮,一把長琴落在亭子中的案幾之上。

閻秋司也有樣學樣,就像當初的林傾白一般坐在案幾之前那般,雙手撫摸在琴上。

他想要彈出當年林傾白彈的那首曲子。

小時候林傾白曾教過閻秋司彈琴,卻閻秋司總是不願意學。

他當時只喜歡聽他師父彈琴,覺得師父一身白衣坐在梅花樹下,伴著落下的花瓣,彈的可真好聽。

他只要聽著就好,

彈琴什麽的,不適合他這種武夫。

而現在林傾白死了。

閻秋司喝了酒,很想要聽一聽林傾的琴聲,卻聽不到了。

於是他坐在琴前,指尖輕輕的撥動了兩下琴弦。

那個古琴發出來了古韻回腸的聲音,卻毫無技巧可言,十分生澀。

閻秋司閉上眼睛,很努力的回想當年林傾白是怎麽教他的。

他又撥動了兩下琴弦,手緩緩的收了回去。

他彈不出來.......

當年他習得了林傾白一身的謀略,一身的文采,卻獨獨沒有學會撫琴。

他的那雙手原本就是寬弓引箭,十指粗糲,彈在琴上之時下手沒輕沒重,不似林傾白的雙手那般白皙,猶如蔥尖。

當初林傾白要教他彈琴的時候,他總是嫌棄彈琴沒用,耐不下性子坐在琴前。

他沒有好好學過,以至於他現在想再聽一聽當年的曲子,卻連彈都彈不出來。

這時坊婳也跟著走上了亭子,他看見閻秋司一直在擺弄那張琴,便覺得是閻秋司想要聽曲子了,她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問:“王上,您是要聽曲子了嗎?”

閻秋司手指頓了頓,將手輕放在身側,半響問坊婳道:“.......坊婳,你可會撫琴?”

坊婳哪裏會這些,她垂眸道:“稟王上,坊婳無能,不會撫琴,但是近日我們魔族的夢蕓坊中來了一批樂師,據說她們各個精通音律,我可以將她們請來為王上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