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暗空保護區(十二)

看著災變信任地轉過頭去,余夢洲心中下了決定。

不能按常規的修蹄方法來了,直接給它幹碎是最好的。

說搞就搞,余夢洲換上蹄鐵專用的鉗子,剪蹄鉗還是對付馬蹄的,剪釘鉗可就是對付馬蹄鐵的了。

他手持鉗子,仔細地琢磨了一下這個碎蹄機的構造,發現這玩意兒固然能夠伸縮大小,然而找不到焊接的痕跡,就像從蹄子裏長出來的一樣,蜷曲錯結,渾然天成地扭成了一個整體。

“嘎嘣”一聲,余夢洲嘗試著夾斷了一根鏈條。

“疼嗎?”他問災變。

災變立刻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不疼!”

余夢洲放心了,他就怕這裏頭有什麽連鎖的機關,會導致碎裂的張力波及到蹄子內部。得到了災變的許可,他就像一個壞脾氣的園丁,盡情修剪著不和諧的鋼鐵雜草,將裝飾精美,意圖卻無比惡毒的刑具鉗碎得亂七八糟。

等到每一處連接的地方都斷開了,余夢洲才開始上蹄刀,先將被穿刺過的蹄底清理一下,剜掉已經和金屬長死的角質層,再把那些破碎的零件一根根地抽出來。很快,零零碎碎的殘片落了一地,當中不乏已經和血肉黏連在一起的部分,余夢洲狠心一拉,就是一個血洞。

好在魔馬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疼痛,等到他動手拔掉咒釘,災變才開始抑制不住地驚嘶、掙紮。

“好了好了,沒事啊,沒事……”兩匹魔馬立刻趕來架住同伴,確保它不會亂動,余夢洲輕聲哄著馬匹,用腳把滾落地面的咒釘踢到一邊,再老練地開始常規流程,勾掉蹄叉內淤積的異物,接著鏟平蹄底,把那些坑坑窪窪的地方修理整齊,確保愈合過後的蹄子不會長歪。

第一個蹄子修完,余夢洲用上了最後一點繃帶,所剩無幾的碘酊也給它倒光了,災變有所感應,轉頭為難地問:“藥是不是沒、沒有了?”

余夢洲拍拍它的大腦門,寬慰道:“拿了藥就是要用的,這沒什麽。”

旁邊的褻舌幫忙銜來了多余的絲綢,跟著幫腔:“等會兒它們就回來了,物資是不會缺的。”

余夢洲高興地伸手,也摸摸它的大腦袋,褻舌親昵地舔了舔余夢洲的手腕,得意地甩著尾巴。

有了第一只蹄子的處理經驗,後邊三只就好處理多了。他修得越多,就越發覺得,只有血屠夫的咒釘是最不好去掉的,第一匹重獲自由的魔馬,就像堅固堤壩上破開的一道縫隙,自它以後,每當有新掙脫桎梏的同伴,都像是在縫隙上加大了開裂的面積,使余夢洲動起刀來,也越發的得心應手。

馬蹄上精細巧妙,費了大心思去設計的刑具,統統被余夢洲破壞成了四堆金屬垃圾。他刮掉臟汙的部分,鏟幹凈蹄底千瘡百孔的細小窟窿,再將柔軟的絲綢撕成細條,充作繃帶,綁在修好的蹄子上,擦了擦汗。

“可以啦!”他摩挲著災變的鼻梁,“這兩天先不要過於激動,不能隨意跑跳,把繃帶掙開了,好不好?”

災變激動地連連顫抖,差點要調成震動模式了,它說不出話,只是嗚嗚咽咽地把頭埋在余夢洲懷裏,拼命蹭著他。

余夢洲邊笑邊嘆氣:“唉,我這一身的汗,別蹭啦別蹭啦……”

其它魔馬眼紅地看著這一幕,以太不客氣地走過來,假心假意地把災變往旁邊頂:“就是啊,人類也很累了,你讓他休息一下吧,別纏著他了。”

雖說它們都是患難與共了這麽久的同伴——共為地心降生的魔馬,甚至可以說,它們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惡魔畢竟是惡魔,弱肉強食是纂刻在基因裏的本性。自從它在纏鬥中輸給血屠夫之後,同伴們看它的眼神都帶著幸災樂禍,災變更是搶到了它前面,成為了第四匹解脫禁錮的魔馬,再沒有人類的安撫,妒火就要把它燒幹了。

沒有首領維護秩序,七重瞳也咬著災變的鬃毛,把它往後拽。災變氣得頭頂冒煙,轉頭噴吐烈焰,用尾巴不客氣地狠抽它們:“滾、滾開!”

怎麽又要打起來了?

余夢洲心裏著急,剛想上去勸架,袖口忽然被輕輕地拽了一下。

他回頭一看,是朝聖。

朝聖無聲地搖了搖頭,示意它不要去理會馬群的日常爭端,同時站在他前面,用身體作為盾牌,擋住了熊熊灼燒的烈火。

“讓它們鬧吧,”鐵權杖晃了晃腦袋,“只要你不被波及就好了,首領回來之後,會處理它們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洞窟正在搖搖欲墜的邊緣,法爾刻的聲音便出現在洞口,遮擋了大半的光。

“在幹什麽?”它陰沉地問,“精力無處發泄,是不是?”

紛爭的動靜戛然而止,鬧事的魔馬們訕訕地停止廝打,看向馬群的首領。

“收拾東西,準備轉移了。”法爾刻下令,“想鬧,就去行宮裏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