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解釋(一)

陸焉生從未想過, 盛婳會問的如此直白,卻並未見多少無措,只是眸光裏有些不解看向她道:“怎麽會?婳婳, 我從未厭惡過你,也並未真恨過你。”

他眼神裏帶著些許落寞,好似想起一些亙古久遠的事, 上前一步道:“我以為你都知道的。”

盛婳眉頭緊鎖, 有些不解:“我該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講,我能知道什麽?”

陸焉生見她臉上掛著委屈, 心抽疼不已,上前抓住她的手, 怕她轉身要走, 上前就緊緊牽著道:“婳婳, 我真的從未恨過你,我, 我只是恨我自己。”

少年語言輕緩, 話裏帶著些許厭惡, 不敢看向盛婳, 幾乎是祈求的口吻道:“婳婳,我錯了, 我後悔了。”

盛婳見他還是不肯講, 又想草草了事,便甩開了陸焉生的手:“陸焉生,有些事不是你一句錯了, 後悔了, 就能草草掀過的, 既一開始就是錯的, 那便就此打住不成嗎?何必要來為難我。”

說著便轉身要走,陸焉生見她要離去的身影,忽開口道:“我拒絕過。”

盛婳聞聲身子一頓,回頭看向他。

陸焉生眼底有些復雜,嗓音裏也些發幹,上前牽扯盛婳的手,又將她拉回了涼亭,他半蹲在盛婳跟前哄道:“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只是你莫要走成不成,也莫要生氣,當年,我確實年歲不大,脾氣又差得很.....”

他這話是硬著頭皮講的,企圖想讓盛婳從這些話中對他多些憐憫。

盛婳握了握拳頭,面上心平氣和問他:“你拒絕過?我怎毫不知情?”

陸焉生苦笑,那雙平日裏帶著淡漠的眸子此刻皆是脈脈溫情:“因為拒絕,我險些被打死,那次重傷比這回好不到哪多少。”

每說一句話,陸焉生都細細打量著盛婳的情緒,生怕說錯一句,叫她生了厭惡。

盛婳抿了抿唇道:“你就如此屈服了?陸焉生,你從不是這樣的人。”

盛婳的手就在陸焉生的掌心,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陸焉生輕輕摩挲著盛婳的手道:“是,如你所想,我並未屈服。”

盛婳沒講話,只等著他繼續,陸焉生舔了舔腮幫子,眸底有些暗淡,他道:“直到他那我故去的母親做要挾。”

“什麽?”盛婳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問道。

陸焉生安撫的笑了笑,只是眼底皆是慘淡,他眉眼彎了彎道:“看,連你聽了都覺得荒唐,何況當年才滿十一歲的我。”

*

陸焉生只覺得那日的天似乎一整日都陰沉沉的,直壓的他透不過起來。

他正被罰跪在祠堂,身後傷痕累累,深的可見白骨,冬日裏的寒風一縷縷的吹進祠堂裏,冷冽似乎鉆進了骨縫,讓他本就單薄的身型更晃蕩幾分。

門忽叫陸遠推開,陸焉生開口便道:“你別來勸了,我不去,絕不會去的!大不了你便打死我,我好早日去見我阿娘。”

陸遠聞聲拂袖,一腳便踹翻了陸焉生指著他罵道:“你這畜生,我真是白養你一場,既如此,你便不是我兒子,王道!”

他說著便朝後大聲喊了一聲,王道聞聲一顫,對著陸焉生躬了躬身:“二公子,王道得罪了。”

說著便徑直走到牌位前,而後伸手便要去拿起在供奉在最側邊的許氏牌位,陸焉生伸手一把便拉住了王管事的手:“你做什麽!”

王道畏畏縮縮道:“是,是老爺的吩咐。”

陸焉生還沒來得及回頭,下一刻便被上前的陸遠豁倒在地:“你哪裏是我陸遠的種,瞧瞧你兄長,懂禮孝順又有學識,倒是你,忤逆不孝毫無可取之處,到底是爛在了許家這根裏,王道,將許氏的牌位送回許家,並做一份休書一塊送去。”怎想這樣竟還覺得不夠又添補道:“至於屍身,雖沒去有些年歲了,但既已休棄不要了,那便尋個日子翻出來也送去許家。”

陸焉生不可置信的看向陸遠,他手顫動不已:“你瘋了!我阿娘故去四年,你竟拿他要挾我!陸遠,你還是不是人!”

以往挨打,陸焉生都是認打認罰,便是片體鱗傷都不會啃聲半句,他自始至終都記著陸衷的教誨,知道陸遠是他父親,這是他頭一回憤怒到顧不得什麽雙親孝悌。

“啪”的一聲,一悶響聲音想起,陸遠隨手便拿起桌上的香爐砸在了陸焉生身上,多年的香塵飛揚而起,不少粉末都撒進了陸焉生身上的傷痕裏,鮮血混著灰,此刻落魄的猶如喪家犬。

“你這畜生,大逆不道,父親名諱也是你能喊得,王道,王道!你還愣著做什麽將許氏給我送回去,讓他們好好瞧瞧,許氏給我生了怎樣個大逆不道的畜生!”陸遠指著陸焉生咆哮道。

王管事自始至終都護著許氏的牌位,便是方才陸遠激動的拿起那香爐,揚塵的那一刻都小心護在懷裏,生怕叫落了灰,又怕叫許氏在天上瞧見陸焉生挨打,心有不忍只能背對著陸焉生,聞聲這才猛地跪在地上勸陸焉生道:“二公子,您服服軟吧,老爺這回是動真格的,擡轎的人就在門口站著,就連陵墓那處都已經有人候著了,您要是搖頭,即刻便會行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