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咖啡館裏因為這幾天缺人,小嵐他們都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家。律所不一樣,不太有某個時段集體加班的時候,因為幹這行就不分上下班。

陳遇出去看過幾眼,剛下班的時候樓上很多窗戶都還亮著,八點過後一個窗戶一個窗戶黑下去,他想起來孟廷川辦公室的窗戶在背街那面,回到咖啡館之後待了一會兒又從後門出去。

好在晚上值班收銀的不是小嵐,是一個內向一些的男生,跟店裏的人都不熟,跟老板也不熟,老板進進出出他也就看一眼,一點都不好奇。

陳遇從後門出去,擡頭,發現樓上燈已經全關了。

他愣了一下,確認般地去看中午的聊天框,沒有新的消息。

上一條是他的回復,回復之前是孟廷川發來的語音,點開語音,孟律師的聲音傳出來:“我今晚加班……”

孟廷川,已經回去了?

說好加班,就那麽一聲不響回去了?

咖啡館後街很窄,開不進一輛汽車,窄窄的小道上矗立著一盞一盞孤寂的路燈,看起來很空曠,陳遇心裏也空落落的。

其實換個人,比如換成小王總那樣的,陳遇一點都不會意外,赴約、失約,無非就是兩種結果,他都有心理準備。

換成寧千金,陳遇可以直接打電話詢問。

孟律師不一樣,他們認識不久,陳遇對他了解也不多,卻莫名地有種信任感,孟廷川失約,他實在是很意外,但似乎又沒有足夠的立場直接去問。

他也不知道事後是否可以得到一個解釋。

也或許孟廷川沒有把這當做一個約定。

陳遇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回店裏。

一道門內外仿佛是兩個世界,咖啡店裏鋪滿了醇厚溫暖的香氣,陳遇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身上的涼意,剛才出去忘了穿外套。

既然孟廷川已經回去,陳遇就不用再等,去休息室拿了件工作服套上去準備去前面幫忙,走到大廳他就愣住了——收銀台邊站著一位眼熟的客人,身姿挺括、眉目俊朗。

他以為已經回去的孟律師,此刻就提著電腦包站在吧台前。就像那些來咖啡廳辦公的客人一樣,不一樣的是,他是來赴約的。

陳遇一進入視線範圍,孟廷川就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落在陳遇的頭發上。外面在下小雨,極細的雨絲不能沾濕衣服。但可以掛在頭發上,細小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

孟廷川向他致意,也沒問他做什麽去了,只是說:“忙完了?”

陳遇為自己的誤會感到羞愧,掩飾般地點頭:“有點事……你要喝什麽?”

“都可以。”孟廷川說,“我對咖啡並不了解,從前喝只是為了提神。”

他這樣說,陳遇就知道他為什麽喝濃縮了,大概是因為分量小,可以一口悶,效率高。孟律師明明也曾留學海外,卻跟店裏的海歸客人不大一樣。

陳遇記得孟廷川中午說的是煮一杯咖啡。但事實上咖啡除了加壓萃取的咖啡機,通常都是用沖、或者泡,需要加熱的有虹吸壺和摩卡壺,最接近煮的是摩卡壺。

於是他說:“用摩卡壺可以嗎?”

“可以。”

孟廷川就近找了個雙人位坐下,擺好他的電腦,他是真的來店裏加班的。陳遇沒有再打擾他,走到收銀台內側去。

長長的吧台上擺著很多器具,客人用指定工具萃取的時候,這裏就是咖啡師的表演台。某種程度上來說,咖啡師和調酒師其實是差不多的工作。

電動研磨器內有殘留的咖啡,陳遇用的手動研磨器,咖啡豆是店裏最貴的那種,一般用來拼配。雖然孟律師已經說了他不了解咖啡,多半也喝不出太大區別。

研磨器轉動,一粒一粒咖啡豆被碾成砂糖大小的顆粒落在集粉罐裏,堅果、巧克力、太妃糖等多種氣息和諧地交織在咖啡特有的醇香中,一起飄散而出。

接著是加水,填粉,上爐,出壺,用摩卡壺萃取咖啡對火候的要求高,需要時時看顧,陳遇做完一切擡頭才發現孟廷川在看他。

一瞬間,他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倉促間抓了個罐子,發現裏面是糖,他明知故問:“要放糖嗎?”

意料之中的,孟律師搖頭。

沒有勞煩服務生,陳遇自己把咖啡送過去,桌上除了電腦還放了一疊外文資料,陳遇當年讀書的時候英語成績還行,多年不用已經忘得差不多,不過從幾個零星的單詞中能看出來應該是跨境物流相關的。

他沒有多看,把咖啡放在孟廷川右前方就想要離開,孟廷川忽然開口:“陳老板平時晚上也在店裏嗎?”

陳遇說:“我這段時間住在店裏。”

孟廷川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陳遇覺得就這麽走了,好像有點怪,坐下就更怪了,他沒話找話:“你經常加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