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轉變(情分)

走出延禧宮, 郭洛羅氏面上適時帶上了三分憂色,往常稍顯淩厲的眉眼瞧著也溫和了些許。模樣同往日侍疾的眾福晉們並無二致。仿佛方才那番爭執從未發生一般。

而後幾日,礙於良嬪娘娘尚在病中, 八福晉偶爾也會過來瞧上一回, 大多來去匆匆,不過即便如此,旁人也無從指摘。畢竟眾所周知, 八阿哥正兒八經的養母, 惠妃娘娘如今尚還在呢!便是講究個“孝”字,等閑也不該越過對方去。

只按理來說這上好的太醫調養著, 不過一小小風寒, 如今早該好了才是,誰曾想眼瞧著二月便要過了,日子一天天暖和起來, 對方身上這症候竟是遲遲不見痊愈。

漸漸地, 太醫院裏也隱約有“郁結於心”這般說法。

這紫禁城裏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子, 近年來良嬪一大把年紀母憑子貴也是招了不少人的眼, 沒過多久,有關八福晉囂張跋扈,將良嬪娘娘氣地病情加重的傳言便暗戳戳地流傳了出去。

還別說, 礙於郭洛羅氏往日的脾性兒, 這信的人還當真不少。烏拉那拉氏近來進宮請安時還被德妃贊過幾回貞靜有度。想來有了八福晉這顆“朱玉”在前,各宮娘娘們對兒媳的滿意值可謂蹭蹭地往上漲。

這一日,胤祀再一次從宮中離開之時, 腳步無端加快了許多。

八貝勒府, 眼瞧著天色漸晚, 夫妻兩人卻依舊相對而坐, 絲毫沒有起身用膳的意思。這新安上的玻璃窗子果然明透的緊。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很快便將房間染成一片紅艷。

良久,胤祀才放下手中的的茶盞,一字一句緩聲道:

“福晉前去侍疾的第一日,打從從宮中回來,心情便甚是不佳。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福晉可能告知爺?”

胤祀此時一身月白色織錦長袍,面色溫潤一如往昔。甚至連出口的聲音,都無一絲指責之意,好似只是尋常問詢罷了。

然而此時的郭洛羅氏心下卻絲毫不覺得輕松。

作為枕邊之人,貝勒爺的脾性她最是了解不過,越是惱怒激憤之時,神色只會愈發的平靜淡然。顯而易見,這回對方的氣性,比之她想象中的只會更重。

郭洛羅氏艷麗的紅唇微微抿起,手上握著的茶杯也不自覺用上了七分的力氣。

當日良嬪也怕自個兒等閑壓不住兒媳婦,惹得眾人笑話。因而屋裏只有婆媳兩人。郭洛羅氏心知。這會兒子只要她失口否認,依良嬪那泥巴捏似的性子,是斷不會在旁人面前甚至貝勒爺跟前說道什麽的。

然而看著眼前的胤祀,郭洛羅氏卻想都沒想便直接道:

“當日額娘不知從宜妃娘娘聽了些什麽,回頭便明裏暗裏地指責妾身揮霍無度,妾身當日氣急之下,確實有些不妥之處。”

這便是承認了,胤祀微微闔眼:

“福晉你素來知曉,額娘這耳根子軟,性子卻是更軟,便是有些個誤會,也斷不會苛責於你。”

爺這是怪上她了,郭洛羅氏心下募的一涼,染著朱蔻地指尖幾乎掐進肉裏。這些日子外頭如何議論她不是不知曉,然而旁的千言萬語也比不得這一句來的紮人。

“事實如何旁人不知,爺你如何還能不曉得,妾身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額娘她不辨是非耳根子軟,難道我郭洛羅婉昭就因著嫁了你胤祀,便活該被她作踐麽!”

什麽叫斷不會苛責,殊不知比之苛責,良嬪那吞吞吐吐,語焉不詳的虛偽模樣更讓她來的厭恨。

郭洛羅氏恨恨地別過頭,眼眶卻極速地紅了起來。胤祀無奈一嘆,轉而捉住對方的手,一根一根地將染著朱蔻地指尖掰開。

果不其然,只見潔白的掌心間,已經赫然多了一片紅痕。胤祀一邊使人去拿藥來,一邊輕撫著對方的手腕。

“早前爺便說過,你我夫妻一體。婉昭你知我斷不會有此意。”

胤祀握著對方的手緩緩加重了力氣,片刻後,又沉聲道:

“若說此事最大的過錯,在爺這兒。”

“若非爺無能,沒法子早些將正藍旗握在手心,也不必福晉整日借娘家聲勢人脈,更不必委屈福晉同那安王府一家子虛與委蛇。”

“這如何怪得了貝勒爺!”郭洛羅氏生平最見不得旁人貶低自家男人,當下便顧不得其他,只恨急道:

“那起子人什麽德行早前妾身在王府便有所耳聞。一個個都是些眼高於頂的主兒,也就早前郭羅瑪法地位尊崇,尚能壓的主那些人。如今爺年紀輕輕,那些人如何能心服。”

當然還有一點,正藍旗不比旁的,順治爺時期便到了當年的安親王手裏,而後朝廷動蕩,鰲拜掌權之際,旗中更是大多受有安王爺恩惠。後頭又同安王府一道經過康熙爺的多般打壓,可以說如今留下的老人,便是對著當今,都無多大敬慕之心,更遑論胤祀一個出身有瑕,且又身無外力的皇阿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