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勢在必得

“朕承□□、太宗、世祖弘業四十七年, 於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惠養百姓, 維以治安天下, 為務令觀。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乃窮奢極欲, 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 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窺伺朕躬起居、動作…………”【1】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 隨著一道略顯尖細的嗓音, 禦帳之內,胤礽直直跪於大殿中央,眾王公大臣們則是戰戰兢兢地跪坐一地, 低垂著腦袋視線絲毫不敢往上多瞧一眼, 唯恐犯了聖怒。

打從陛下醒來之後, 這幾日脾性倒是愈發難以捉摸了, 更遑論………眾人視線微移,落到隊伍前方那把渾身上下布滿著金石玉器的彎刀之上。

早前誰能想到呢,陛下竟是這般地魄力, 膽敢將身家性命盡數托於外族之手, 哪怕眼前這位多爾濟親王早前卻有投效之意………

唉,這萬歲爺終歸是萬歲爺,這一波, 太子殿下倒也輸得不虧。

眾大臣心下紛紛感慨, 隨著胤礽一系列“罪行”不斷公布, 這會兒明眼人都能看的明白這位三十三載的太子之位, 今日怕是必然要廢除了的。

寂靜的大帳之內,仿佛能聽得到直郡王愈發疾促的呼吸之聲。

胤礽依舊直挺挺地跪於原地,對待眾多或是誇大,亦或是強行施加上的罪名,面上的神色一瞬都未曾變過,更遑論出口為自個兒辯駁了。

老爺子穩穩坐於高台,面上依舊諱莫如深。尖細的聲音還在繼續:

然而隨著一道道莫須有的罪名紛至沓來,不知為何,原先還神色緊張的胤禛竟是逐漸和緩了些許,似是有松了口氣的模樣,一旁時刻注意對方的八貝勒微微皺眉。

看著一旁兀自沉醉於歡喜之中直郡王,胤祀心下不由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便聽李公公刻意提高音線道:“若以此品性不端之人為君,其如祖業何諭………自今日起,收回胤礽太子文碟寶冊………”

果然來了,眾人心下暗道,這般廢黜的結果眾官員們已然並不驚奇。古往今來,哪有謀逆失敗還能坐穩太子之位的儲君?不過這廢太子的理由嘛………帳下眾人不由對視一眼,便有一二愣頭青想要上前也被身旁眾官員動作麻利地拉了下來。

眼前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實權帝王,這會兒連聖旨都發了,哪裏還有回轉的道理。只心下不由嘆道,到底是陛下打小寄予厚望的親兒子,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眾官員們心下戚戚,一時間紛紛不敢多言,然而這大殿之上,倒也非是全有顧忌:

“品性不端?”直郡王驀地擡頭,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上首,似是全然不可置信。

“皇阿瑪………”

“此次胤礽所為,乃是不孝不悌,大不赦之事,又啟是僅一句品性不端可能輕易抵地過的!”看著大殿中央,哪怕此刻跪坐在地,依舊眉眼清潤,脊背挺地極直的胤礽。直郡王登時只覺一股熱血直直往上沖去。

不應該是這樣,不能是這樣,敗軍者,賊寇也。憑什麽,憑什麽從小到大,什麽事輪到他胤礽就得是這個例外了!不知想到了什麽,胤禔赤紅著眼上前一步,朗聲道:

“皇阿瑪,此罪倘要輕易揭過,日後難免不乏效仿之人!”

“放肆!”高台之上,康熙聞言勃然大怒:“太……胤礽如何,尚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隨著老爺子的動作,一盞尚還存著熱氣兒的茶水幾乎一滴不落的潑在直郡王頭上,微褐色的茶水順著對方的額頭,鼻梁不斷往下淌著。

直郡王猶如木雕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本就寂靜的帳中愈發地安靜了些許,只余下杯子在地面上清脆的破碎聲。

“皇阿瑪!”

“大哥!”

“老大這些時日愈發糊塗了,想來也是如胤礽一般,受手下奴才挑撥居多…………”

半響,在眾多皇子阿哥們心驚膽顫之下,上首康熙帝方才幽幽然開口道。此話一出,眾人心下又是一凜。

扶起身子僵直,宛如木偶人一般的直郡王,眾阿哥們一時間竟不清楚老爺子究竟是為著方才直郡王對前太子的敵意而惱怒,還是順勢而為,意在削弱對方手上的權柄。

被帶下去時,胤禛復又看了眼上首。明黃色的彩繡之上,一雙龍眼仿若草原上的頭狼一般,時時刻刻環伺著四周,仿若下一瞬便要沖上來將所有威脅者撕咬殆盡。

大殿之上,胤礽微微擡頭,許是事到如今,諸事已然落下定數,此刻的胤礽比之以往甚至還要從容幾分。

清潤的聲音中尚帶著幾分喟嘆:

“皇阿瑪,您這又是何必,大哥便是有萬般不是,起碼對您的敬慕之心分毫不摻假的。”

再者兵者之道,非王者之道,相信沒有人比眼前之人更加清楚。便是沒有他……大哥也是斷然翻不出老爺子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