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贈畫

轟走顧亭遠, 杜金花左想右想,心裏不大穩當。走進廚房,切了姜片,放入兩粒紅棗, 又舀了一勺紅糖, 給寶丫兒煮姜茶喝。

那書生說她站在河邊吹了冷風,杜金花不怕一萬, 就怕萬一, 萬一寶丫兒著涼病了,可怎麽辦?

姜茶煮好, 盛進碗裏,嘗了一口, 又辣又甜。想了想, 又舀了小半勺紅糖,放進碗裏,攪和化開。寶丫兒在侯府長大, 吃慣了好吃的, 一勺怕不夠甜吧?

杜金花端著一碗熱乎乎的姜茶,推門走進堂屋,看見陳寶音還在睡。她一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然後撫上閨女的額頭。還好,不熱。

“寶丫兒?寶丫兒?”她輕聲叫道。

陳寶音睡得不沉, 被她喚了幾聲, 就慢慢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兒, 反應過來了:“娘?怎麽啦?”

“喝點姜茶。”杜金花柔聲道, “那書生說你在河邊吹了風, 娘擔心你著涼。”

陳寶音倒是不冷, 但這會兒也有些渴了,見杜金花疼惜地端到床前,便坐起來:“謝謝娘。”

“客氣啥喲。”杜金花愛憐地道,“慢些喝,仔細燙著。”

陳寶音就著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

果然很燙,還很辣。當然,更甜,齁甜齁甜的:“娘,你放了多少糖?”

“咋的?不甜嗎?”杜金花慌忙問。

陳寶音都快噴了,很想問,娘你是不是在逗我?這還不甜?

“夠甜。”她說道,埋頭喝了半碗,然後把另一半推給杜金花,“娘,你也喝。”

杜金花嗔她一眼:“幹啥,又分給娘,你自己喝!”

“就要娘喝。”陳寶音仰頭看著她笑,“娘不喝就是嫌棄我。”

“嫌棄你!就嫌棄你!”杜金花道。

陳寶音就笑起來,跪坐起來,抱著她的手舉高碗:“不許嫌棄,娘快喝,趁熱,快喝。”

杜金花這下板不住臉了,噗嗤一聲笑出來,不得不把一碗姜糖水喝了。很甜,甜絲絲的一路繞到心上去了。

“再睡會兒吧。”她幾口喝完,把閨女又按回去。

陳寶音睡不著了,也不想總是睡著,眨了眨眼下了床:“不睡了。”

“不想睡就起吧。”杜金花道,“姓顧的書生畫了幅畫,我拿給你。”

陳寶音好奇:“他的畫怎麽在咱家?”

怎麽說呢?實話就是,姓顧的書生在獻殷勤。

“送你的。”想了想,杜金花說了實話,閨女不傻,比一家人都聰明,對她可以說實話,不用怕她被人騙,“說是什麽綠牡丹,珍稀品種。”

“哦?”陳寶音眉頭微挑,來了興致,“綠牡丹的確是不常見的品種。”像綠玉一樣,清幽高貴。只是陳寶音不太喜歡,她喜歡明艷的色彩,粉紅粉紫粉黃,都是姝麗無雙的花朵。

杜金花將畫卷拿來,陳寶音接過展開,看到深深淺淺的綠色,細微的青草汁氣味傳來,不用多想,他取色的手法了。

畫得當真不錯,極有意境,陳寶音很喜歡。再看空白處,題著兩行小字,“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畫不錯,字也不錯。

“回頭二哥進城,讓他請人裱起來。”陳寶音道,重新卷起畫紙。雖然不是她最喜歡的顏色,但也是一幅不錯的畫。

她有點高興。曾經她是侯府千金,常有人送她稱心合意的禮物,不覺什麽。但現在她只是一介農女,也有人送她合心意的禮物,她便覺得珍貴起來。

杜金花應了一聲:“成,等下我跟他說去。”

“啥?裱畫?”陳二郎聽了要求,擺擺手道:“知道了,過兩日就去。”

家裏要蓋屋子,他忙得抽不開身。陳寶音要記賬的筆墨紙硯,都是陳大郎和錢碧荷去鎮上時,順路捎回來的。

沒想到,才隔了一日,顧亭遠又來了。

“小顧,你咋又來了?”杜金花皺著眉,表情說不上好,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個讀書人,不好好讀書,你這是做啥?”

稀罕她閨女,杜金花很高興。但是,他連書都不讀了,又讓杜金花覺得沒主心骨,不堅定,不會有出息。

顧亭遠察覺到嶽母的不滿,並不慌亂,仔細回答道:“我清晨讀書,午後讀書,夜半讀書。白日裏,則作畫來賣。”

他要賺錢養家,養姐姐,娶寶音。每日往外跑,並非不分輕重,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是經過科舉,又做過官的人,再一次考出功名不是難事。倒是姐姐和寶音,才是他最重要的。

“你作畫,就跑到咱們陳家村?”杜金花狐疑地看著他,“咱村裏有啥?”

顧亭遠握著未送出去的畫卷,答道:“此處風景甚好。”

有廣袤土地,有蜿蜒流水,有燦爛瑰寶。

沒有比陳家村更美麗的地方了。

“你們這些讀書人,真是怪。”杜金花沒想到他誇的是寶音,只以為他覺得陳家村的風景好,甚是不解。瞧著他手裏的畫卷,問道:“這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