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怒罵

陳寶音帶著蘭蘭念了兩頁詩, 說了會兒閑話,顧舒容便端著綠豆湯進來了。

湯已經在井水裏浸過了,喝下去,一路涼津津到肺腑, 使人精神一震, 不由大呼舒坦。

在外面受的氣,仿佛都消散了大半。陳寶音將碗遞回給顧舒容, 便躺下歇息了——她如今可是“中暑”的人。

“咱們出去吧。”顧舒容端著空碗, 一手扶著蘭蘭肩頭,兩人走出去了。

陳寶音的確累了, 很快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正是前世的樣子, 她被指出不是徐家血脈,真千金徐琳瑯剛剛進府。

見侯夫人待徐琳瑯百般關切,她心中又懼又嫉, 拼命表現自己。最終人人厭惡, 被綁起送走。

這一次,陳寶音知道自己在做夢。她看著那個瘋瘋癲癲的“徐寶音”,看著她用盡手段, 想讓人記得自己也是侯府小姐。看著自始至終不爭、不搶、不惱、不恨的徐琳瑯,成為人人贊嘆的侯府千金。

她真是個聰明的人, 半夢半醒中, 陳寶音心想。有些悵然, 有些酸澀, 又釋懷了。不怪養母喜歡徐琳瑯, 她的確比自己更值得人喜歡。

還好, 她有杜金花。想到杜金花和徐琳瑯的十五年母女情分,陳寶音動搖了一下,很快又堅定了。她了解杜金花,如果杜金花疼愛誰,一定是因為那個人是她的孩子,而不是那個人多麽出眾、懂事。

還有,她有顧亭遠。別人再怎麽出眾,可顧亭遠喜歡的人是她。這樣想著,噩夢一樣的光景與人物統統退出她的夢境,得以沉沉睡去。

“你回來啦。”傍晚,顧舒容打開門,對走進來的弟弟說道:“寶音看著不大好。”

一只腳剛邁進門的顧亭遠,立時頓住了,眼神一凝:“怎麽?”

顧舒容道:“她去參加一位夫人的聚會,沒多久就回來了,瞧著神色不好。她說是中暑了,但我瞧著……”說到這裏,顧舒容搖搖頭,低聲道:“她許是怕我擔心。你回來了就好,快進屋瞧瞧,看她醒了沒有。”

顧亭遠點點頭,大步往屋裏去了。

陳寶音還睡著。

烏發散了滿枕,白凈的臉龐透著粉意,身上只搭了一角薄被,睡姿倒是舒展。

顧亭遠松了口氣。關了門,輕手輕腳地換下公服,又撩起清水洗了臉,這才坐在床邊,兩指捏住妻子挺翹的鼻尖。

呼吸不暢,陳寶音很快醒來了。睜眼看見床邊坐著的人,拱動身子,往他身邊挪去,臉貼著他的腿:“你都回來啦。”

“睡這麽久,晚上不睡了?”顧亭遠攏了攏她散亂的長發,放在一邊。

陳寶音眼睛半睜,聲音還有些含混:“不睡,趕稿子。”

最近天熱起來,陳寶音很沒耐心坐下寫東西。而且,交際應酬也多起來了,時間很緊張。

顧亭遠輕笑,說道:“蠟燭不費錢啊?”

一個激靈,陳寶音徹底醒過來,支起身子,往他腿上狠狠捶了一拳:“還說!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今天受了大委屈?”

眼神一動,顧亭遠做出好奇神色:“哦?究竟怎麽回事?”

“還不是那個姓馮的……”陳寶音一骨碌坐起來,開始說起白天的情形。

她捏著拳頭,一下下捶枕頭,好像那就是馮夫人。即便白天沒吃虧,都頂回去了,可她還是很生氣。

顧亭遠聽著,眼底湧動怒意。握住妻子的手,垂眼道:“讓你受委屈了。”

陳寶音擡眼看著他,說道:“你好好辦差!用心點!早日升官!要比姓馮的官大!我要讓那潑婦見了我,只能忍氣吞聲!”

否則,不解心頭之恨!

顧亭遠聽著,不由想到前世。一開始,她也想讓他做大官。

“好。”他點點頭。

陳寶音得他應承,心情好了一分。雖然知道,這不過是說說而已。升官,哪有這麽容易的?

“你小心姓馮的。”她軟了身子,靠在他肩頭,仰起頭,戳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都說他光風霽月,才情過人,我看就是個小人。”

比他們以為的還要小人。

顧亭遠點頭:“我會的。”

他嘴上說著,待到次日,他來到翰林院,張望一圈,提聲道:“馮文炳那個卑鄙小人呢!?”

嘩!

這一下子不得了,眾人都看過來。

往常顧亭遠來到翰林院,都是跟同僚們打聲招呼,和和氣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事。今兒是怎麽了?馮文炳怎麽得罪他了,把人逼成這樣?

“他還沒來。”有位大人說道,“發生什麽事了,你一大早就怒氣沖沖的?”

顧亭遠冷哼一聲,充滿不屑與厭惡地道:“他平日裏刁難我,也就罷了。無恥之輩,竟慫恿他夫人,刁難我夫人!”

說話時,他咬緊牙,腮邊肌肉鼓起,一張清雋的臉龐硬是顯出鋒銳來:“我夫人出身寒微,確是不如他夫人家世顯赫,但她竟然說‘我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螞蟻’,未免欺人太甚!”